隻見層層堆疊起來的屍海中,一名紅衣少女,持劍踩在一具屍體上。
銀白的劍刃早已被鮮血浸染,銳利的劍尖不斷往下滴著新鮮的人血,血腥味濃鬱的令人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可她卻仿若不覺。
冷漠的臉上不攜帶絲毫的感情。
身後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黑暗,夜風吹來,將她淩亂的發吹得在空中飛舞。
那雙布滿殺意的眼眸,僅對視一眼,便感到無儘的恐懼從腳底蔓延至全身。
“遙遙……”
為什麼司遙也在這裡?
她不是向來都和司家人不同路的嗎?今夜怎會……
裴昭喉嚨乾涸,身側的手緊緊握成拳,張口想要解釋什麼,卻連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司遙,期待我們的下一次見麵。”
黑衣男子自知當下的局勢於他不利,立即決定撤退。
他從腰間摸出一個類似於球狀的東西,抬手一扔,霎時白霧彌散,將周遭的一切都隱沒於其中。
司遙下意識抬手擋在眼前。
過了一會兒。
霧散,麵前哪裡還有黑衣男子的身影?
樹林重新恢複到靜謐中。
若不是地下堆積的屍體和空氣中飄散的血腥味,恐怕會讓人恍然覺得,方才隻是一場夢。
‘哐啷’一聲,司遙扔掉手上的長劍。
緩步朝著司家人所站的方向走,另一隻手上,則緊緊握住那支羽箭。
司青山看著離他們越來越近的司遙,下意識擋在了司蓁蓁麵前,明明是想要解釋他們方才扔下她的原因,可出口的卻是一頓訓斥,“司遙!你彆亂來!”
“蓁蓁自小體弱,不懂與人打鬥之事,你武力高強,我們是信任你能解決……”
司遙與他擦肩而過。
麵無表情的小臉上連半點漣漪都沒起。
就這麼像陌生人一樣,繞過司家人,徑直往前走去。
身影清瘦孤傲,明明衣衫四處破爛了許多條口,卻不顯半分狼狽。
司青山後頭的話堵在了喉間。
所有人都望著她的背影,心情複雜。
片刻,司蓁蓁抹著淚說:“都怪我,要是我和遙遙一樣會武功就好了……父親和哥哥們就不會隻顧著保護我和祖母,而忽略遙遙了。”
她慘白的小臉上布滿了自責之意,讓人看了不禁心生憐惜。
“蓁蓁你莫要這麼說!女子就該像你這樣,賢良淑德、飽讀詩書!司遙就是一介莽夫!”
“是啊,她有自保之力,哪用得著我們操心?”
“你們不覺得今晚的刺殺很奇怪嗎?我們將軍府素來不曾與人結仇,怎會招惹上這麼一群人?”
司淮序冷靜的提出其中不對勁的地方來。
眾人沉默,司雲渡接著補充說:“從一開始,那群黑衣人的頭領就是衝著司遙來的。”
司景行言簡意賅,總結了兩位兄長話裡隱藏的意思,“他們其實是來刺殺司遙的!是司遙連累了我們!”
這個結論令他們心頭的那點愧疚,刹那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受驚的司老太太在司淮序的攙扶下,謾罵道:“我就說她是個掃把星!處處招惹是非!今日要不是我命大,我這把老骨頭就交代在這裡了!”
“……”
他們的埋怨與怪罪,司遙並不關心。
她一身血跡的出現在了壯行宴現場,惹得膽子小的貴女們,捂嘴驚叫。
更有嗅覺靈敏點的姑娘,直接被司遙身上攜帶的血腥味給熏暈了。
司遙找到安德海,“公公,我要見陛下。”
嗓音涼薄的似冬日的潭水。
安德海這還是第一次見司遙如此模樣,當即就去稟報景隆帝。
很快,他折返回來,“司姑娘,這邊請。”
校場裡臨時收拾出來的一間屋子,成了景隆帝的棲息地。
裡裡外外都有重兵圍守著,戒備森嚴到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司遙踏入門檻。
跪地行了禮,把今晚遇到刺殺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原本神情泰然自若的景隆帝,在聽完後,麵色立刻就陰沉了起來。
威嚴的聲音裡蘊藏著怒色,“你是說,那群來刺殺你的人,是昊周派來的?”
昊周就是要與景隆國開戰的另一個國家。
是司遙明日即將出征討伐的對象!
司遙雙手將那支羽箭舉起,安德海在接收到景隆帝的示意後,弓著腰上前,接過羽箭。
在景隆帝觀察羽箭時,司遙說:“箭身上的紋路,是昊周獨有的象征,這種精湛的工藝,他們從不對外透露。”
屋內安靜了許久。
直到景隆帝放下羽箭,銳利的目光直逼司遙,“既不對外透露,那你又是如何得知是昊周呢?”
司遙脊背挺直,抬眼,並沒被景隆帝的威壓嚇得說話結巴。
相反,仍舊條理清晰,“一個多月前,在靈隱寺裡,山匪屠寺,民女就在現場。”
這件事,景隆帝是知道的。
屋內再次安靜下來,安靜的讓人膽戰心驚。
燭火在桌上輕輕搖曳,將景隆帝那張陰晴不定的臉,映襯的更加詭譎莫化。
……
這場壯行宴司遙沒有參加。
景隆帝勒令她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準時出發!
宴會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刺殺一事,景隆帝親自下場處理,除了裴昭和司家一群人知道外,旁人一無所知。
裴昭同鄔景和坐在一起。
他喝著悶酒,情緒低落讓人想察覺不到都難。
鄔景和問:“又怎麼了?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誰惹你了?”
裴昭第一時間沒說。
鄔景和也不催促。
陪著他一起喝酒,喝到第五杯的時候,裴昭沉悶的聲音傳來:“景和,我今天好像又做錯了一件事。”
“你還有意識到自己做錯事的時候?”鄔景和感到很意外,“那你說說,我幫你分析分析。”
裴昭將今晚林間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鄔景和人雖不在現場,但是光聽裴昭此刻的描述,仍能想象到那副危機的場麵。
心下一驚。
表情凝重。
他第一時間問的是:“那司遙沒受傷吧?”
裴昭又灌了一杯酒下去,“我不知道。”
鄔景和頓時有一種強烈的無力感。
他克製住內心的情緒,佯裝無意道:“明日司遙就要去邊關了,這一走,恐怕又是好幾月……你若今天不說清楚,隻怕誤會會越來越深。”
有他的慫恿,酒醉的裴昭當即決定馬上去找司遙。
可裴昭並不知,裴銜青也在去找司遙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