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林家的院門被啪啪啪的拍響。
“林掌櫃在家嗎?是我,初小七……”
還沒等裡麵問話,初小七就站在院門外麵自報家門。
屋子裡的油燈被點亮,響起“吱嘎”一聲開門的聲音,還有急促的腳步聲,“來了,來了……”
哐哐哐……
門閂被取了下來,大門從裡麵拉開。
“小七你怎麼來了?快,快屋裡坐……”
初小七進院子,將院門關上,沒有進屋,站在院門的門樓下小聲的對林掌櫃講:
“我今晚在庵廟見到晨歡了,你們彆擔心,她現在暫時安全。
衙門的人守在庵廟外的,等莽州那邊來人,立刻就會施展營救。
我過來就是通知你們一聲。
陳可可重病,被那群賊子給丟後山,我們給撿了回來,這會還在我家裡治療,我就先走了啊。”
說完,也不等林掌櫃講什麼,轉身拉開院門就走了。
林掌櫃也顧不上給初小七道謝,趕緊轉身跑回了屋裡,給媳婦兒知會一聲。
初小七回去,還沒進院門,就聽到陳可可的沙啞的哭聲,還有家裡鬨哄哄的聲音。
推門進屋,就看到家裡雞飛狗跳的。
“小七,你終於回來了,快來看看可可,他全身熱得燙手。”丁雲如見初小七回來了,就如同見到救星一般,抱著孩子迎了上去。
陳可可聽到丁雲如的話,轉頭看到初小七,哭著伸手要她抱。
初小七將人抱過來摸了摸,這恐怕有四十一二度了吧。
她皺著眉頭,有些納悶的問丁雲如:“我走的時候不都睡得好好的嗎?按說我那藥量,他應該醒不過來呀。”
丁雲如有些不知所措的道:“我想著他在這兒太麻煩你們,見他睡熟了,就想將他抱回去。
誰知道一抱起來人就醒了,一醒過來吸著鼻子就哭,怎麼哄都不聽。”
初小七一臉的無奈,轉頭招呼紀景蘭去燒水,轉頭對丁雲如道:
“雲如姐,這家夥受了驚嚇,沒有安全感。這會兒他的意識都是混沌的,說白了就是不怎麼認人。
因為是我救了他,他潛意識裡麵對我有了依賴,覺得隻有在我身邊才安全。所以,現在你怎麼哄都沒用。
我建議你讓他在我家待上幾天,等他痊愈了再接他回去。當然,你要是不嫌棄,也可以一同住下。
正好紀景軒不在,我們住一個屋。”
丁雲如看了眼陳可可,眼淚花花的抿著嘴點頭答應。
“再說了,可可目前這幾天最好不要回陳家。
若是被有心人看到,怕是要出大事兒。
你們母子且在這兒安心住幾天,等事情過去了再回家去。”
初小七抱著陳可可,輕輕拍打他的後背,安撫他的情緒。
丁雲如看著初小七哄孩子嫻熟的動作,突然“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看你這家夥抱孩子和哄孩子的模樣,倒不像個還沒有生養的。
倒像是生養了七八個的熟手一樣,比我還熟練。”
初小七停下手裡的動作,歪著頭想了想,“沒吃過豬肉,難不成還沒看過豬跑路?”
以前天天路過婦產科,她見育嬰房裡的醫生護士都這麼哄孩子的呀。
陳可可安靜下來後,初小七將他遞給丁雲如,“小七嬸兒去給你下藥浴,一會兒就回來,讓你娘陪你一會兒,行嗎?”
陳可可一臉猶豫的看看他娘,又可憐巴巴的看向初小七。
“放心,你爹娘是這世上,唯一願意豁出性命護你周全的人。
可靠得很……”
初小七伸手摸了摸陳可可的小腦袋,鼓勵他接受親人的庇護。
陳可可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一刻鐘後,初小七和紀景蘭兩人抬著一桶黑漆漆的藥汁進了房間。
將桶放下,紀景蘭隨後又出去將炭盆拎了進來。
丁雲如將陳可可扒光了放進桶裡。
剛開始沒啥,但沒泡一小會兒,陳樂樂就說難受,鬨騰著要起來。
初小七給他講兒童故事,將人硬是哄著在桶裡待了十分鐘才起來。
剛起來穿好衣服,紀景蘭就抬著藥進來了。
這次陳可可倒是耿直,接過碗咕嘟咕嘟就喝了,然後對著初小七張嘴。
初小七看了半天,都沒有反應他這是啥意思。
陳可可盯著炕頭的陶瓷罐子,小聲的嘟囔“苦……”
初小七才反應過來,這家夥吃藥那麼耿直,原來是惦記著自己的青梅汁。
這機靈鬼,就是病糊塗了,這肚子裡都揣著百八十個心眼子。
她將裝青梅汁陶瓷罐子拿過來打開,舀了半勺蜜汁塞他嘴裡。
陳可可咂巴了幾下小嘴,拽著初小七的衣角,心滿意足的再次睡過去。
“小七,你那罐子裡裝的是啥?
我從未見這家夥吃藥如此的乾脆。
以前給他喂藥,可費勁兒了。”
丁雲如好奇的看著初小七手裡的陶瓷罐子。
初小七打開,用湯勺在裡麵舀了一顆青梅喂給丁雲如,“你嘗嘗就知道了。”
入口之時,丁雲如就感覺嘴裡清香甘甜,不像外麵賣的果脯,隻是齁甜。
“嗯……,你這是什麼呀?那麼好吃?”
“上個月醃製的青梅,前幾天舀了一罐出來,嘗下好沒有。
紀景軒一出事兒,我還把這事兒給忘記了。
昨晚可可那家夥不肯吃藥,我就順手舀了點兒這青梅汁給他甜嘴。”
丁雲如抿嘴含笑,“你倒真有顆玲瓏心,啥都會,景軒娶了你是他的福氣。”
初小七心裡暗笑,彆人後麵走了仕途,可不需要啥都會的女人。
需要的是能在仕途上能助他一臂之力的“賢內助”……
丁雲如在紀家住下,奶娘回去幫她們母子收拾東西。
陳樂樂中午時醒過來還哼哼唧唧的,又吃了一頓藥,下午睡醒後就已經大好了。
雖然精神不是太好,但已經已經清醒。認識的人伸手過去,他也讓抱,就是那雙眼睛一直都黏在初小七身上。
初小七將圖紙畫好,讓紀景澤交給秦含玉,讓她回家的時候帶回去給縣令。
之後她就沒再去過衙門,但隨時都關注著被拐姑娘們的動態。
雖說她不想牽扯到這件事中去,但如果漭州那邊的救兵趕不過來,庵廟提前轉移姑娘們,她還是不能坐視不理。
傍晚,陳少爺氣呼呼的過來了。
“啪”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重重的將茶碗放下,心裡憋著一口惡氣無處發泄。
“豈有此理,那陶家真是忘恩負義的狗東西。郭氏居然給苟大山使銀子,讓他將可可綁了,賣去窮鄉僻壤吃苦頭。
當年若不是父親帶著他們做生意,陶家這會兒,還不知道在哪個旮旯角吃糠咽菜呢。”
抱著陳可可的丁雲如滿臉的震驚,“什麼?郭氏?”
陳少爺緊緊的咬著後槽牙,氣得鼻孔一張一合。
“今早小七說了這個事兒以後,縣令大人就派人悄悄把苟大山給綁回了衙門。
一開始那狗日的死活不承認,後來縣令大人說要砍頭,他才交代,是郭氏給了他十五兩銀子讓他做的。
他想要錢,但又怕得罪陳家,就出了十兩銀子,找了血封堂的人下單。”
初小七坐在邊上聽著,沒有出聲。
也不知道昨晚她聽到那賊子講的“上麵那位大人”,是這血封堂的主子,還是單純給血封堂下單的雇主?
“那位大人”的身份恐怖不簡單,這若牽扯到朝堂紛爭,沾到怕是不死也要脫層皮。
她在心裡不停的告誡自己,美好的生活還沒開始,千萬不要多管閒事,千萬不要聖母心泛濫……
城門關閉之前,一隊人馬悄悄的從西門進了城,直奔衙門。
“恭迎鳳小將軍……”
縣令站在議事廳,雙手作揖,恭敬的行禮。
鳳小將軍,鎮北大將軍的小兒子鳳語淩。
鳳語淩闊刀闊斧的坐在主位上,不拘小節的擺擺手,“彆搞那些虛頭巴腦的,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兒?你們衙門已經查到哪一步了?”
彆看縣令四十來歲的人了,但在鳳語淩的麵前還得畢恭畢敬的。
先不說鳳語淩的家世,人家年紀輕輕就已經是正三品大員,而他隻是個七品芝麻官。
畢竟,階級決定了一個人的社會地位。
縣令坐在下首的位置,恭敬的將事情一五一十的彙報給了鳳語淩。
並將初小七的兩個猜測也講了,但沒有說是她講的。
彆看鳳語淩年紀不大,但做事相當沉穩。
聽完縣令的彙報,他轉頭看向副將羅熙和。
“羅副將,聽說你妹妹剛生產完,你先回去看看妹妹和父母。
子時四刻到城南門彙合,我們去會會血封堂那群魑魅魍魎。”
羅熙和沒有推辭,他已經兩年沒有回家了,很是想念自己的親人。
縣令備了酒菜,招呼了鳳語淩和幾個副將。
連夜趕路又餓又累,鳳語淩也沒跟縣令客氣,帶著副將們上桌就開吃。
陳可可和丁雲如還有奶娘住進了紀家,陳少爺和秦含玉一到飯點就往紀家跑。
一下子多了好幾張嘴吃飯,紀家一頓都得蒸三桶米飯一盆饅頭。
菜就更不用說了,頓頓都是十幾個菜,每個菜都用吃麵的碗裝上兩大碗,分成兩桌吃飯。
不過陳少爺和秦含玉都是自覺人,人家來吃飯都是自帶糧食。
陳可可母子住進去的第一天,人家就送了兩石大米和魚肉蛋過來。
秦含玉更是不定期的帶食材過來。
不過她帶的那點兒食材,怕是還不夠她自己吃。
隻是初小七也從來沒跟她計較過什麼,隻要不浪費,隨便吃。
人多熱鬨,一頓飯那是吃得歡聲笑語的。
江獵戶雖然不懂初小七為什麼讓那麼多人在家吃飯,不過他挺喜歡這種氛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