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又出血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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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寧清洛站在門口,半身隱在門框投下的陰影裡,半邊臉卻被夕照映得宛如抹了層薄胭脂。

"清洛!"晚娘驀然回首,眼裡盈著柔柔的笑。

她匆匆從木桌上捧起一隻藍布包著的食盒,掀開時帶起一陣細密的熱氣。

"惠能大師特意讓廚房留的豆腐餡兒,"她拈出一隻白胖的素包,遞過來時指尖微微發顫,"快嘗嘗。"

素包的皮很薄,隱約透出內裡豆青色的餡料。

寧清洛垂首接過,道了聲:"多謝"。

就在這一俯首間,袖口微微滑落,露出腕間深淺交錯的傷痕,有些泛著新鮮的紫紅,有些已經結成了褐色的痂,像是枯枝上盤踞的虯曲藤蔓。

空氣忽地一滯。

下一刻,一雙溫暖的手忽然覆了上來。

晚娘的掌心帶著常年做針線留下的細繭,卻暖得像冬夜裡的一盞熱茶。她什麼都沒問,隻是這樣輕輕攏著寧清洛的手腕,拇指小心翼翼地避開了那些傷處,在完好的肌膚上摩挲了一下。

這一觸,險些讓寧清洛落下淚來。

她急忙彆過臉去,喉間發緊,咬著的素包在唇齒間漫開淡淡的豆腥味。

"晚娘……"她終於開口,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休息一下吧,抄經也不急在這一時。"

窗外,暮鼓恰在此時響起,悠長的餘韻震得簷角銅鈴輕顫。

晚娘的手指微微一頓,終是緩緩鬆開。她轉身去合上經卷,背對著寧清洛低聲道:"好,都聽你的。"

鏡中映出兩道身影,一坐一立。

夕照漸暗,將她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最後交融在一處,分不清彼此。寧清洛盯著晚娘,忽然想起裴澈給的密報於晚娘的母族親族全數死在去年漕運沉船事故裡,而父親恰巧主管漕運衙門。

禪房內檀香繚繞,銅爐裡一段線香正燒到蜿蜒處,灰白的煙尾斷在虛空裡。

寧清洛指尖摩挲著素包邊緣浸出的油漬,忽然開口:"晚娘,你信佛幾年了?"

豆腐餡在她齒間裂開,混著馬蹄丁清脆的聲響。

案上燭火忽地一顫,將晚娘半邊臉龐映得忽明忽暗。她撥弄佛珠的拇指驟然掐住一顆紫檀珠子,青白指節像是要嵌進木紋裡。

晚娘喉間滾了滾,目光飄向供桌最底層那個烏木牌位。那兒積著層薄灰,往生咒的朱砂字卻紅得刺眼。"自從家父跟家母走後……"她忽然短促地笑了一聲:"其實細說,是我於家全族跟我母家全族都死了之後。"

佛珠突然崩斷,紫檀珠子"劈裡啪啦"滾落滿地。

晚娘伸手去抓,塗著丹蔻的指甲在青磚上剮出幾道細痕。

珠子散了一地,晚娘索性不撿了,坐直了身子,長歎了一口氣:"我本也想隨著一起去來著。"她清理了一下指甲縫裡塞滿了香灰,"慧能大師說,活著的人更要好好活。"

窗外暮鼓轟然炸響,驚飛簷角銅鈴上的倦鳥。

寧清洛望著晚娘眼角細紋裡滲出的水光,忽然想起女德司那個雪夜。冰棱倒懸的井台上,管事嬤嬤的銀鐲子磕在她牙關:"有人特意交代要教你規矩。"記憶裡血腥味混著井水的鐵鏽氣,此刻卻化作舌尖馬蹄丁的清甜。

"人總得活著。"寧清洛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香灰簌簌。

她凝視著供桌上搖曳的燭淚:"我見過女德司井裡撈上來的屍首,"指尖無意識描摹著手腕傷痕的走向:"泡脹了反而比活著時體麵。"

"當啷……"

晚娘的茶盞砸碎在青磚上,瓷片飛濺處,青瓷茶盞落地時像摔碎了一汪月亮,"當啷"聲在空寂的禪房裡蕩出水波紋般的回音。

兩人同時伸手去拾,指尖相觸時,寧清洛驚覺晚娘的掌心燙得駭人,像是攥著塊燒紅的炭。

小翠慌忙彎腰要撿,卻被春桃一個箭步撞開,裙角掃過碎瓷時還"不慎"踩扁了半片青花。

晚娘已從繡囊裡抽出蘭草帕子,帕角墜著的珍珠穗子簌簌擦過寧清洛的膝頭。

她擦拭的動作極輕,仿佛裙裾上沾的不是茶水而是毒藥。

"若是能活著見到惡人遭報應。"她忽然咬緊牙關,帕子按在茶漬上發顫:"那該是多好。"

最後一縷天光溺死在窗欞外時,晚娘冰涼的指尖突然壓住寧清洛研墨的手。

鬆煙墨的幽光裡,她看見對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陰影,像兩把收攏的黑刃。

最後一縷天光消失在窗欞外時,晚娘忽然按住她正在研墨的手:"清兒……"

"我明白,你什麼都不用說。"寧清洛注視著墨汁裡自己扭曲的倒影:"我都懂。"

遠處傳來沉悶的鐘聲。

春桃正和小翠跪爬著撿佛珠,兩顆腦袋幾乎要撞在一處。

忽然聽見晚娘倒抽冷氣的聲音。

寧清洛雪白的中衣袖口,正緩緩洇開一道豔麗的血痕。寧清洛雪白的中衣袖口,正緩緩滲出一道血痕。

"啊呀!"小翠的尖叫劃破寂靜:"四小姐的傷"

晚娘一把攥住寧清洛手腕的力道,幾乎能聽見骨頭錯位的輕響。

"你這是怎麼傷到的?"她轉向小翠的聲音像淬了冰:"藥箱有從馬車上拿下來嗎?"

"有的,奴婢這就去拿藥!"小翠踉蹌著往外跑。

寧清洛眉頭都沒皺一下,唇線抿得發白。

春桃見狀急忙撲過來:"小姐的手怎麼又出血了……"

春桃對上寧清洛的眼神,猛地想起來寧清洛叮囑過不能讓晚娘知道之前手就受傷的事情,也知道自己說漏嘴了,嚇的大氣不敢喘一下。

寧清洛見晚娘臉色發白,緊張擔心的渾身的都繃緊了,寬慰道:“不用擔心,我就是之前不小心被木刺紮了一下手心,方才可能是又不小心讓指甲劃到了。”

她忽然莞爾,將血淋淋的掌心攤給晚娘看:“隻是看起來嚇人了點,其實傷口很小,也不深的。”

一陣風過,吹得燭火搖曳,將眾人的影子投在牆上,如惡鬼張牙舞爪。

這是小翠急忙忙的把金瘡藥拿了過來。

"晚娘你捏疼我了。"寧清洛輕聲道,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委屈:“真的隻是小傷而已,我自己都沒試著疼呢。”

晚娘麵色煞白,顫抖著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是我的錯,這是之前慧能大師給的傷藥……"

寧清洛接過瓷瓶,垂眸淺笑:"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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