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認得這個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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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清洛反手關上門,指尖在雕花門扇上微微一頓,才緩緩收回廣袖之中。

她緩步走到窗前,垂眸望著案幾上散亂的紙張,嗓音平淡似水:"說吧,查到了什麼?"

裴澈不知何時已站在窗前,修長的手指間轉著一柄玉骨折扇,扇骨輕叩窗欞,發出細微的脆響。

他半張臉隱在竹簾垂落的陰影裡,下顎線條淩厲如刀。

聽見問話,他突然合扇轉身,扇柄不輕不重地敲在窗框上。

"寧四姑娘來得比約定晚了半刻鐘。"配澈聲音帶著三分慵懶,眸光卻冷得像冬夜的寒星:"是路上遇到了什麼趣事?"

天色青灰,枯枝在窗外搖晃,投下斑駁的影子。屋內炭火發出輕微的劈啪聲,卻驅不散那股滲入骨髓的寒意。

"府裡盯著的人多。"寧清洛站在炭盆旁,解下鬥篷時帶起一陣冷冽的雨氣。黛色鬥篷邊緣的細密水珠簌簌落下,洇進青磚地麵的縫隙裡。

裴澈斜倚在羅漢榻邊,袖口暗銀雲紋在蒼白的天光下泛著冷意。

他的手指從袖中滑出時,帶出一個素白藥包,絲絹上幾點褐漬像是凝結的血痕。

"這就是國師給你配的'安神散'?"裴澈玉白的指尖挑開係帶,冰涼的絲綢斷裂聲在安靜的室內尤為刺耳。

茶案上的白瓷盞裡,茶湯已經涼透,浮著一層薄霜似的茶膜。

"不包嚴實萬一路上灑了怎麼辦,那豈不是還要送一次,若是再送一次,還不知道能不能送的去你那裡。"寧清洛將鬥篷搭在屏風上,嘴角噙著笑,眼中卻映著窗外枯樹枝椏的伶仃剪影:"這可是國師給的東西,金貴的很。"

一陣穿堂風掠過,吹的窗戶作響。

寧清洛從鹿皮囊中取出一副麂皮手套,皮革摩擦聲沙沙作響。

裴澈看著寧清洛手上的鹿皮手套好奇道:“你特意帶來的?”

寧清洛點了點頭:“讓晚娘給我找的。”就在她指尖將觸到藥漬的刹那,裴澈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

"戴著手套做什麼?"裴澈的聲音帶著鋒利的笑意,呼吸間白霧氤氳:"難不成你還怕中毒?"他驟然逼近,睫毛在眼瞼投下陰翳:"若這裡頭有毒,我早該死了。"指尖收緊,幾乎要掐進她的血脈。

寧清洛眼尾微挑,低笑一聲,卻從袖中抖出一方蠶絲帕子:"裴公子多想了。"她慢條斯理地用帕子墊著藥包,聲音輕得如同窗外將落未落的雪,"隻怕沾了點心屑,擾了國師的靈藥。"

裴澈突然笑出聲:"你倒是仔細。"他目光掃過窗外鉛灰色的雲層,那裡正隱隱滾過陰霾。

"要下雪了。"寧清洛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帕子邊緣,"倒像是要出事的前兆,怎麼有點感覺這次在淨慈寺裡不能安穩呢?"

裴澈凝視她良久,忽然將藥包整個浸入茶盞。

褐色粉末在水中舒展,旋出詭異的靛藍色細沫,像是毒蛇吐信。

"認得這個麼?"裴澈蘸了藥汁,在案幾上畫下一道血符,紋路如同活物般扭曲褪色,"南疆'忘憂引'——"聲音陡然轉冷,"價值連城。"

寧清洛盯著那道消逝的符文,喉間微微滾動:"能把安神藥……變成劇毒?"

"恰恰相反。"裴澈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扯到眼前,藥汁順著她的指尖滴落,在青磚上腐蝕出細小的坑窪,"這是解藥。"

窗外,第一片雪花無聲地落在窗欞上,細密的霜花漸漸凝結,將暖閣映襯得愈發清寒。寧清洛驀然抬眸,瞳孔驟然緊縮,呼吸間吐出的白霧在冷空氣中短暫停留,又無聲消散。

"你每日喝的'安神湯'裡……摻的是'鎖魂砂'。"裴澈的聲音像是被朔風裁斷,冷冽而低啞。

他修長的指節叩在案幾上,在死寂的室內發出沉悶的聲響,似催命的梆子,一下又一下。

寧清洛的耳墜子輕輕晃動,細碎的珠光在黯淡的冬日裡閃爍明滅,可她貼身的裡衣早已被冷汗浸透,涼意如毒蛇纏身,從脊背寸寸蔓延而上。

她忽然想起了父親這幾日撫摸她發頂時說的話:"清洛近來噩夢少了許多,情緒也穩定了下來。"

那隻手粗糙冰冷,裹挾著書房裡的檀香和淡淡的墨味,如今想來竟像一把緩慢絞緊的繩索。

"晚娘……每次端藥來……都會跟父親彙報上一番。"寧清洛嗓音發顫,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衣袖上的暗紋,絲綢幾乎要被捏出皺褶。

窗外寒風灌入,吹得案上紙張搖曳,雪粒打在窗紙上,沙沙作響。

"所以你每次都把藥偷偷倒掉?"裴澈忽地傾身迫近,暗香浮動中透著一絲苦澀的藥氣,他的指腹若有若無地擦過她腕間的脈門,似試探,又似警告:"聰明。"低沉的聲線像是冰層下暗湧的激流:"可這點把戲,怕是瞞不過國師,服用這東西久了會是什麼樣子,國師心中應是有數的,你沒有繼續服用,效果可見是跟一直服用有所不同,至於有多少不同,我也不清楚,我能查到的就這麼多,若國師問及寧大人,寧大人的說辭引得國師懷疑,怕是不好。"

寧清洛盯著那片逐漸蔓延的汙漬,突然發出一聲輕笑,笑聲清越卻讓人毛骨悚然。"裴公子可知……"她伸出纖細的食指,沿著茶杯邊緣緩緩畫圈,指甲與瓷器摩擦發出細微的聲響:"父親每月十五都要去祠堂獨坐整夜?"

裴澈挑眉,茶色瞳孔微微收縮。

窗外的雪似是有越下越大的趨勢,白蒙蒙的將他們與外界隔成兩個世界。

"我好像在女德司的兩年。"寧清洛的指尖停在杯沿,輕輕一點,茶水漾起細微的波紋:"若有人在我的飲食吃喝裡加了'忘憂引'的安神茶"尾音輕輕上揚,卻像一根細針,刺破了滿室凝滯的空氣。

窗外的雪勢愈重,鉛灰色的天幕下,北風嗚咽著掠過簷角,卷起碎雪漫天飛舞。案幾上的藥漬緩緩擴散,褐色的痕跡邊緣浮出一層詭譎的靛藍色沫子,如同毒蛇吐信,無聲噬咬著冰冷的空氣。

裴澈眉尾微揚,琥珀色的眸子映著窗外紛揚大雪,愈顯沉冷。

屋簷下的冰淩倒垂如刀,在風中發出細微的錚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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