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河小區的路燈不算明亮,將樓宇的影子拉得很長。
劉清明將桑塔納停在小區對麵的街邊,戴上黑色口罩,帽簷壓低。
他繞開亮著燈的保安亭,熟練地找到監控死角,助跑,扒住圍牆邊緣,翻身躍入。
12棟,301。
他抬頭確認樓層,目光鎖定三樓陽台外的排水管。
粗壯,牢固。
他活動了一下手腕,貼近牆根,雙手交替抓住水管,腳下蹬著牆麵凸起,迅速向上攀爬。
三樓陽台沒有封窗。
屋內傳來放縱的男女聲,伴隨著床板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啊,你好厲害”
不堪入耳。
仔細聽了聽,屋裡沒有其他人。
劉清明屏住呼吸,翻身輕輕落在陽台上,輕盈無聲。
他沒有立刻進去,而是貼著冰冷的牆壁,等待。
順便恢複體力。
屋內的動靜整整持續了二十多分鐘,最終在一聲低吼和女人的嬌嗔中歸於平靜。
腳步聲響起,走向衛生間。
水流聲傳來。
劉清明拉開陽台移門一條縫,側身閃入。
客廳沒開燈,隻有臥室門縫透出一點光亮。
他借著微光觀察客廳布局,沙發,茶幾,電視櫃。
視線裡,都是很正常的布局。
輕手輕腳走到臥室門口,偷眼瞧了瞧。
地上丟滿了各色衣物,包括女人的內衣。
寬大的雙人床上躺著一個人體。
他沒有去細看,因為水聲突然停了。
一個赤裸著上身的精壯男人從衛生間走出來。
劉清明並不認識屠虎,沒有貿然上前,迅速躲在沙發背後。
“虎爺。”
臥室裡的女子嬌嗔一聲,證實了他的身份。
屠虎獰笑:“著什麼急,來了,騒娘們兒。”
他隨手拿起沙發上的毛巾擦著濕漉漉的身體,轉身走向內室。
劉清明驟然起身,如離弦之箭撲向屠虎後背。
擒拿!鎖喉!
他要一擊製敵。
就在拳風及身的一瞬間,屠虎的身影一閃,誌在必得的一招竟然落了空。
屠虎側身橫擺,抓著毛巾的右手臂屈肘揮出。
收勢不及的劉清明舉手隔擋,一個踉蹌彈開。
小臂火辣辣地疼。
這人竟然是個好手!
“誰!”屠虎迅速轉身,肌肉緊繃,擺出防禦姿態。
臥室門開了,一個隻裹著睡衣的女人探出頭:“虎爺,怎麼了?”
長相妖豔、麵色潮紅。
“滾回去!”屠虎低吼,注意力全在劉清明身上。
劉清明心頭一鬆,對方顯然沒有認出自己。
這個家夥警惕性極高,身手也異常敏捷。
不好對付。
他沒有廢話,再次撲上。
拳風呼嘯,直取屠虎麵門。
屠虎不退反進,手臂格擋,同時一記陰狠的撩陰腿踢出。
典型的街頭搏殺路數,刁鑽,致命。
劉清明側身避開,手肘順勢下砸,目標是屠虎的肩胛骨。
砰!
兩人拳風對撞,發出悶響。
劉清明隻覺虎口發麻,屠虎的力量超出他的估計。
而屠虎更是心驚,對方的力量沉重,招式大氣。
有著明顯的軍警格鬥套路。
“條子?”屠虎聲音嘶啞,帶著濃重的懷疑。
劉清明不答,攻勢更猛。
兩人在狹小的客廳裡纏鬥起來。
拳腳相加,桌椅翻倒,玻璃杯哐當碎裂。
屠虎的打法完全是野路子,插眼、鎖喉、踢襠,無所不用其極,招招都是為了廢掉對手。
劉清明雖然是警校擒拿格鬥的優等生,但這種生死相搏的經驗遠不如屠虎豐富,一時間竟有些束手束腳。
重生以來,這是他第一次遇到如此強悍的對手。
劉清明馬上改變策略,以硬碰硬,以力對力。
俗話說:拳怕少壯。
而他正處於精力最旺盛、恢複能力最快的年紀。
屠虎很快感覺到了壓力,他大了對方十多歲,雖然身體強壯。
但之前激烈的運動,極大地消耗了他的體力。
“呯呯”
兩人拳拳到肉,劉清明不躲不閃,以力搏力。
從一開始的略處下風,慢慢扳回均勢。
就連疼痛感,也漸漸麻木。
反而打出了一種勢均力敵的爽感。
他可不是隻是個優秀的科班生,前世四十多年的江湖摸爬滾打。
生死搏命,也不懼任何人!
屠虎漸漸吃力,出拳的速度也不如之前那麼快。
“虎爺!我報警了!我報警了!”臥室裡的女人尖叫著,聲音顫抖。
屠虎分神怒罵:“閉嘴,臭婊子!”
就這一瞬的分神,劉清明抓住機會,一個過肩摔將屠虎狠狠摜在地上。
屠虎悶哼一聲,反應極快,手撐地就要彈起。
劉清明膝蓋已經壓了上去,死死頂住他的胸口。
“是你殺了彪哥?”屠虎喘著粗氣,死死盯著劉清明被口罩遮住的臉。
這種警察的路數!
不像他碰到的任何一個。
劉清明手上加力,壓得屠虎呼吸困難。
他壓低聲音,模仿出一種冷酷的腔調:“哼,老子這就送你們相聚。”
這話如同冰水澆頭,讓屠虎渾身一顫。
黑警?滅口?
各種可怕的念頭在他腦中翻滾。
對方不是為了抓他,是為了殺他!
求生的本能讓屠虎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猛地頂開劉清明的膝蓋,翻身抓起旁邊碎裂的啤酒瓶,朝著劉清明刺來。
劉清明急速後撤,避開閃著亮光的玻璃尖。
“屠先生,屠先生,我們是小區保安,你有沒有事?”
突然,大門被人重重敲響。
保安來了!
不能再逗留。
劉清明虛晃一招,逼退屠虎,轉身衝向陽台。
“想跑?”屠虎紅著眼追來。
劉清明動作更快,翻身躍出陽台,雙手抓住冰冷的排水管,飛速下滑。
屠虎衝到陽台邊,隻看到一個黑影幾個起落就消失在樓下的黑暗中。
他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眼神陰鷙。
黑警……要老子的命?
“炒個雞兒,老子在看警匪片,都他媽滾!”
屠虎隔著房門喝退保安,抓起電話打出去。
“強哥,有人要我的命。”
天亮之後,臥龍山莊會客大廳前台。
徐婕正在辦理退房手續。
“您好,這是您的賬單。”服務員遞過單據。
徐婕接過,拿出蘇清璿給的卡遞過去:“刷卡。”
服務員接過卡,在os機上操作。
幾分鐘後,山莊總經理辦公室的電話響了。
“何董。”總經理恭敬地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低沉威嚴的聲音:“剛才是不是有一筆用新成集團蘇董金卡結算的消費?”
“是的,何董。”
“蘇董到了?怎麼不通知我。”
總經理查了一下監控錄像:“不是蘇董,是一位年輕的女士。”
女士,何四海手指輕扣桌麵。
這個年紀,又手持蘇玉成的金卡。
不是小三就是女兒。
“查一下她們入住和離開的時間,登記信息。”
“好的,何董。”
放下電話,何四海靠在寬大的老板椅上,端起一杯功夫茶。
三分鐘後,消息傳來。
入住者是蘇玉成的女兒蘇清璿。
那個省報記者?
何四海拿起手機,找到一個號碼。
“玉成兄,最近在忙什麼呢?”何四海語氣隨意。
電話那頭傳來蘇玉成沉穩的聲音:“何董有事?”
“咱們多久沒見了,剛才下麵的人告訴我,你到了臥龍山莊,怎麼,有興趣來林城投資?”
蘇玉成微微一動,清璿去了臥龍山莊?
“嗯,看了一個不錯的項目,何董也有興趣?”
“賺錢的事我都有興趣,要不,今晚我作東,好好聊聊?”
“今晚不行,約了姑娘吃晚飯,她喜歡山莊的風景,去玩了一天,改日吧。”
何四海笑道:“蘇小姐來作客,我這個長輩都不知道,老蘇你很見外啊。”
對於何四海蹬鼻子上臉的自認長輩行為,蘇玉成十分膩味,但他忍,為了女兒的安全。
“上次她去玩過,感覺還不錯。”蘇玉成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不過,我倒是提醒過她,到了彆人的地盤,就要守彆人的規矩,彆什麼都瞎打聽。”
這話軟中帶硬,既解釋了女兒的行為,又暗含警告。
何四海哈哈一笑:“哪裡哪裡,蘇小姐肯賞光,是山莊的榮幸,想去哪裡都可以,最好是當作自己家。”
“何董客氣了,若是小女不懂事,彆和他計較。”
“不會的不會的,犬子下個月回國,他們年歲相當,倒是可以做個朋友。”
“小女性子拗,怕是不會聽我的安排。”
“認識認識無妨。”
蘇玉成臉色愈來愈陰沉。
何四海這種爛人,竟然敢打自家女兒的主意。
當真以為蘇家低調?
清江大學,女生宿舍樓。
暑假的校園空曠寂靜。
蘇清璿和徐婕找到了馮輕窈的宿舍。
“馮同學。”
門被打開,馮輕窈穿著洗得發白的舊t恤和牛仔褲,驚訝地看著她們。
“蘇記者,徐警官,你們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怎麼樣,好些了嗎?”
馮輕窈微微搖頭:“請進吧。”
徐婕是第一次進入她的寢室,
由於室友回家的緣故,寢室裡隻有她的東西。
床上掛著白色的蚊帳,床頭貼了一幅港台明星謝霆鋒的海報。
床鋪疊得整整齊齊,枕頭上放了一個小熊布偶,上麵打了個補丁,顯然有些年頭了。
雖然出身貧寒,但是馮輕窈依然有著所有女孩的特性,愛美、愛乾淨。
也有著符合這個年齡段女生的心性。
在她的努力下,宿舍裡顯得乾淨而樸素。
蘇清璿拿起桌上的一個相框,裡麵是兩個女孩的合影。
笑容燦爛、猶如兩朵並蒂蓮。
“你還有個妹妹?”
馮輕窈輕輕點頭:“高二了,成績比我好。”
“在七中讀書?”
“對,你怎麼知道的?”
蘇清璿沒有說話,徐婕有些不忍地開口。
“她可能被人盯上了。”
馮輕窈臉色一變:“誰?”
徐婕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馮輕窈臉色慘白,身子搖搖欲墜:“輕悅,輕悅,不,不”
“放心,她沒事。”
“徐警官,求求你救救她,我妹妹不能出事。”
徐婕有些為難:“我沒有辦法保證,他們敢在校門口動手,警察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回是運氣好,下一回”
“不!”
馮輕窈驚叫一聲,淚水簌簌而下。
蘇清璿給徐婕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地退到門口。
守住房門。
“先坐下。”
蘇清璿把她扶到床邊,馮輕窈抓住她的手。
“蘇記者,你能幫我嗎?”
“事實上,你要自己幫自己。”
“你想我怎麼做?”
蘇清璿看著她的淚眼。
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身為女人都感覺驚豔。
“我要你仔細回憶7月15號那天晚上,在“金色年華”發生的所有事情,任何細節都不要放過。有沒有看到什麼特彆的人?聽到什麼特彆的話?或者拿到什麼不尋常的東西?”
回憶如同潮水般湧來,那些屈辱、恐懼、絕望的畫麵再次撕扯著她的神經。
馮輕窈痛苦地閉上眼睛,雙手緊緊抓住自己的頭發。
“我……我想不起來……我什麼都記不清了……”她嗚咽著。
“輕窈,不想讓你妹妹經曆同樣的事,好好想一想,把這些人渣送進監獄,你才能報仇,你家人才能平安。”
妹妹!
馮輕悅那張稚嫩又倔強的臉浮現在馮輕窈的腦海裡。
她是這個家裡唯一的希望,是她拚命想要保護的人。
不行!絕對不行!
馮輕窈猛地睜開眼,淚水模糊了視線,但眼神卻透出一股決絕。
“他們他們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