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站在身後,聽著女兒柚子和落落說著的悄悄話。
他垂在身體兩側的,骨節分明的手,緊緊握成拳頭。
心,苦成了黃連。
有那麼一瞬間,他站都快站不穩了。
女兒柚子嘴裡所謂的爸爸,指是的周自衡。
而不是他這個親生父親。
江遇有自知之明。
而女兒所說的,林聽和周自衡相擁相吻的畫麵,在他腦海裡成了一幅清晰的構圖。
越是清晰,他的拳頭握得越緊。
拳背上每一根突起青筋與血管,仿佛下一瞬就要炸裂似的。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窒息過。
以至於旁邊有小朋友在喊他,喊了好幾聲,他都沒有察覺。
聽聞有彆的小朋友在喊他,柚子和落落回頭一看,見江遇半天才回過神來,彎下腰去和小朋友講繪畫技巧。
兩個小妮子又扭回腦袋,繼續說著悄悄話。
落落在柚子耳邊說,“柚子妹妹,你這個親爸看起來怪可憐的。不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活該他今天孤孤單單的。你不理他,是對的。”
柚子哼了哼聲,“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
想到身後那個男人,對她和媽媽做過的所有事情,柚子快要被氣炸掉啦。
落落趕緊安慰她,“對,一輩子也不原諒他!”
……
美術課結束後,江遇坐進了那輛黑色的紅旗國禮,準備離開東江幼兒園的停車場。
啟動引擎後,他一邊開著車,一邊給江書臣打著電話。
藍牙耳機裡,傳來江書臣調侃的聲音。
“忙著追妻追女的大忙人,你終於有時間給我打電話了?”
江遇沒有回答,直接問出了問題:
“我讓你幫我辦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說著這句話時,這輛黑色的紅旗國禮,駛出東江幼兒園職工車道的進出口。
車子駛離。
入口的道閘升降杆自動降落,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刺得江遇心煩意亂。
想到柚子所說的話,更是胸口窒息鈍痛。
此時,正是放學接孩子回家的高峰時期。
江遇把車子開得很慢。
江書臣在那頭說了什麼,他沒有聽清楚。
因為此時此刻,他看到一抹高挑纖瘦的身影,從一輛黑色的奔馳車上走下來。
那是一身精致迷人的林聽。
江遇見她和開門的司機說了兩句,“小趙,你先回去吧。周自衡一會兒就到了,我和兩個孩子坐他的車回去。”
司機站在她麵前,恭恭敬敬地點了點頭,“好的,林小姐,您注意安全。”
林聽笑得明媚動人,“嗯!”
江遇有許久沒有見過林聽這般明媚的笑容了。
可是這樣的笑容隻會在周自衡麵前才會展露。
他的心酸成了一棵檸檬。
在林聽不經意間抬眸,看到他這輛黑色的紅旗國禮,又與駕駛室的他不約而同地四目相對,目光瞬間變冷時,他的心仿佛被撕裂出一個大口子。
剛才她對一個司機都能笑的那般溫柔。
見到他,卻是這般冷冰冰的。
那冰冷的目光夾雜著她對他的反感,厭惡,憎恨,抵觸。
隻看了他一眼,便快速抽離了目光。
而江遇,沒有下車。
他知道如果下車走到她的麵前,硬要和她拉近距離,隻是自討沒趣。
就在這時,視線裡出現了周自衡的身影。
他朝著林聽走去。
這一天,周自衡身心疲憊。
母親朱麗媛因為三千萬的誘惑,就要他的性命。
昨夜這起車禍的始作俑者,一個是他的母親朱麗媛,一個是他的父親周才昆。
肇事司機又是一個身患絕症的將死之人,被關在拘留所也能用一雙筷子戳破自己的喉嚨,一死之了。
什麼證據也沒有留下。
如果不是因為那輛酒紅色的紅旗國耀,是多年前江遇為他特殊定製的,車身防撞防爆防彈,他恐怕非死即殘。
穿過幼兒園門口來來往往的家長人群,周自衡停在林聽的麵前。
二話不說,長臂一伸,將林聽直接擁入懷裡。
男人的氣息,夾雜著好聞的雪鬆香氣,迎麵將林聽完完全全包裹。
這種氣息林聽已經不排斥了。
反而覺得很好聞。
隻是,她被驚了一跳,整個身子緊緊一崩,“周自衡,你怎麼了?”
她猶如驚弓之鳥。
周自衡感受到她緊崩的背,動作更用力,也更溫柔。
低頭時,硬朗的下巴輕輕碰了碰她的發,“讓我好好抱一抱。”
男人明明全身都充滿了力量。
可是林聽卻覺得,他忽然像是一隻受傷的雄獅。
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垂落在身體兩側的無處安放的手,緩緩抬起來,落在他結實有力的背部,輕輕拍了拍。
無聲的安慰,讓周自衡滿血複活。
隻有在如此抱著她的時候,他才能感覺到,自己的心是跳動的,是活著的。
不遠處,黑色紅旗國禮轎車裡的男人,已經下了車。
他看著此時此刻,在家長來來往往的校門口,緊緊相擁的周自衡和林聽二人。
他們仿佛看不見來往的家長。
彼此完全沉浸在這個擁抱當中。
林聽那熟悉的側臉,那熟悉的小鳥依人模樣,仿佛是一根生鏽的釘子,狠狠釘進了江遇的胸口。
曾經林聽這般小鳥依人模樣,隻屬於他江遇一人。
此刻回憶裡的甜蜜和林周二人相擁的畫麵,卻成了一把捅進他心窩子的刀。
喉嚨裡泛起苦膽汁般的燒灼感。
明明這才剛入秋,江遇卻覺得指尖比冬天還要更冷。
他僵在原地。
風卷著校門口的落葉,擦過他的身邊。
周遭所有的熱鬨喧嘩,全都停在了林周二人相擁的靜止畫麵上。
江遇不知道自己是邁著怎樣沉重的步伐,穿過車流,走向林周二人的。
此時此刻,林聽察覺到周自衡抱著她的時間略顯久了一些,她微微掙紮。
男人無聲地抱著她,臂力加重,不容她離開這個懷抱。
“周自衡,那麼多人還看著呢。”
周自衡依然沒有鬆手,“也包括朝這邊走來的江遇。”
隨即,又說,“你不是想讓他死心嗎,那就再抱一會兒。”
哦……原來是因為這個,才抱她?
就在這時,江遇停在二人麵前。
他緊緊握著拳。
嫉妒,發狂,醋意翻湧。
他甚至想要一拳送周自衡上西天。
可是,所有的情緒被他壓了下去。
他看著周自衡額頭上雞蛋大小的擦傷,問,“看見你的車送去車行維修了,撞得還不輕,是不是出車禍了?”
誠然,此時此刻的他嫉妒周自衡,嫉妒得發狂。
可是周自衡始終是他最好的兄弟,他曾經為他擋過刀子,救了他一命。
他不希望周自衡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