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過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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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間廂房確實比較乾淨,進門處一張大通鋪橫陳,東頭蜷縮著一個黑影,紋絲不動,宛如一具屍體。

那黑影聽到開門聲猛然抬頭,眼中精光乍現,又迅速隱沒。三人目光相接,石飛火與孤晨子抱拳為禮,那人隻是微微頷首,隨即翻身麵壁,再無動靜。

大通鋪硬如鐵板,散發著陳年的汗臭與黴味,但也比睡在地上強多了。

出門在外,哪裡講究那麼多。

石飛火和衣而臥,夜風嗚咽,吹得窗紙簌簌作響。就在這風聲間隙,他忽然聽見——

“咚、咚、咚”

像是有人踮著腳尖在跳,又像是僵屍蹦跳的聲響。那聲音由遠及近,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人心尖上。

孤晨子已然睜眼,五指如鉤扣住刀柄。

石飛火正要開口,忽聽“轟隆”巨響,塵土飛揚間,一雙青黑色的鐵手破牆而入!那鐵手五指如鉤,泛著幽幽冷光,直取石飛火咽喉。

“當心!”孤晨子一把推開石飛火,鈴鐺聲中,刀光如匹練斬出。火星四濺中,鐵手竟絲毫無損,倏地縮回牆洞。

“什麼鬼東西!”東頭那人驚起,話音未落,鐵手又是“轟隆”一聲,破開牆壁,鐵鉗般扣住他雙肩。

那人慘叫一聲,竟被生生拖入牆洞。黑暗中隻聽得“咚咚”聲漸行漸遠,夾雜著骨骼碎裂的脆響,最終消逝在無邊的夜色裡。

“那是什麼?”石飛火有些驚魂未定。

特麼的,任誰在武俠世界看到僵屍,也會驚魂未定!

莫非這方天地,還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詭秘?

“那是人。”孤晨子收刀說道,“也是一名武者。”

“有這樣的武者?”

“璿璣閣的武功能讓男人變成女人,有的武功能讓人變得不像人,有什麼奇怪?”他見怪不怪的說道。

“……言之有理。那我們……”

“那老頭有古怪!”孤晨子話音未落,人已如離弦之箭掠出門外。青磚地上隻餘半截燭影搖晃。

老頭並沒有古怪,因為老頭已經死了。

義莊的守夜人確實是個須發皆白的老者,此刻卻已氣絕多時。屍身僵硬地躺在地上,渾濁的雙眼仍殘留著驚駭。從身形來看,年輕時也曾練過武。

但絕不是方才提燈引路之人。

“血液被吸乾了……”孤晨子仔細觀察著這具有些蒼白的屍首,“想必剛才那人練的是吸人血的邪功。”

“接下來如何是好?”石飛火環視四周,總覺暗處有雙眼睛在窺視。

“抓到他嘛?”他說道。

出乎意料的是,孤晨子說道:“睡覺。”

他徑直推開西廂房的木門。腐朽的棺木與香燭雜陳其間,倒也有張勉強能臥的矮榻。

“養足精神才好應付明日。”他說著已盤膝而坐,長刀橫放膝頭。

武者雖能三日不眠,但終究是血肉之軀。江湖風波惡,誰也不知下一個轉角會撞見什麼。眼下既未到生死關頭,自然要珍惜這調息的機會。

“有理!”石飛火去東廂取了行囊,回來時見孤晨子呼吸已趨綿長。

這一夜靜得出奇,連蟲鳴都銷聲匿跡。

日上三竿之後,兩人才收拾停當往鎮上走去。晨露沾濕的草葉上,幾滴暗紅血跡格外刺眼。

義莊裡的神秘人是誰?

昨夜提燈的老者又是何人?

他們並不知道。他們隻是匆匆過客,江湖路遠,自有更要緊的事等著他們。

到了鎮上,石飛火在集市采買乾糧鹹肉時,從賣炊餅的老漢口中得知,此地距離飛花城已不足百裡。

“加緊趕路的話,日落前應當能到飛花城。”孤晨子撣去衣服上的塵土,抬頭望了望日頭。

石飛火係緊行囊,忽然問道:“到了飛花城,你打算如何處置那個欠債之人?”

孤晨子嘴角泛起一絲冷笑:“自然是讓他跪在我麵前,向我賠罪。”

“就這樣?”石飛火挑了挑眉,“以你的性子,竟不取他性命?”

“有的人可以殺,有的人不能殺。”孤晨子輕撫背後長刀,刀柄上的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音,“殺手也不是什麼都能殺。”

至於什麼人可以殺,什麼人不能殺。

他並沒有說。

兩人繼續前行,尋常商旅需要兩日的路程,他們不過半日便已走完。日影西斜時,一座巍峨城池赫然出現在地平線上。

飛花城,一因滿城遍植海棠而得名。

每年三月,海棠盛開時,整座城池仿佛被緋紅的雲霞籠罩,風過處落英繽紛,故而得名“飛花”。此刻雖非花期,但城中飄蕩的淡淡花香,仍讓人心曠神怡。

二因城主名為上官飛花,自詡風流倜儻,愛花護花。

城牆高約三丈,青磚壘就,城樓上懸掛著繡有海棠紋樣的錦旗。城門處人來人往,守城士兵隻是例行檢查。

飛花城的繁華確非昌平城可比。入得城來,隻見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幌子在晚風中輕輕搖曳。賣糖人的小販正在收攤,酒樓裡已亮起燈籠。

最引人注目的是每隔十步便栽種著一株海棠樹,枝乾遒勁,想來已有數十年樹齡。

街邊茶肆裡,說書人正在講述飛花城主“護花”的風流故事故事。綢緞莊前,幾位閨秀正在挑選繡有海棠紋樣的手帕。更有挑著擔子的花農,叫賣著用海棠製成的香囊和花茶。

乍一看,細看之下,那些雕梁畫棟的陰影裡,蜷縮著衣衫襤褸的乞丐。深巷拐角處,三三兩兩的流民正就著井水啃著硬如石塊黑不溜秋的東西。

這般景象,與昌平城倒也無甚差彆。

“現在找客棧?”石飛火問道。

他還欠孤晨子三頓飯。

“不急。”孤晨子目光如刀,掃過街麵,“既到了地頭,自然要先討債。”

他千裡迢迢趕來飛花城,為的就是這一刻。此刻債主近在咫尺,多等一刻都是煎熬。

說罷,他問路子問到劉府怎麼走,就徑直去了劉府。

隨手攔住個挑擔的貨郎,孤晨子拋了枚銅錢問道:“劉府怎麼走?”

貨郎接過銅錢,麵露詫異:“客官是要去吊唁?順著這條街往東,過七個路口,門前掛著白燈籠的就是。”

孤晨子眉頭一皺,也不多言,按著指點大步流星而去。石飛火略一遲疑,終究按捺不住好奇,快步跟上。

他倒要看看,這個冷麵殺手究竟如何討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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