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張宗冠猛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看向蕭書嫿,聽到了天方夜譚般,瞳孔中滿是震驚。
“你怎麼可以,你知不知道那個孩子是……”
“是什麼?”蕭書嫿滿不在乎地打斷,“既然他父母都不要他了,那就和地上的垃圾沒有區彆。”
“我還費心費力地把他埋了,不讓他死後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如果那孩子泉下有知,應該也會感激我的恩德吧。”
張宗冠和陳婉婉的臉一白,腳底一陣發軟,向後趔趄著,險些就摔倒在地上。
蕭書嫿繼續殺人誅心:“哎呀不對,我好像埋錯地方了。”
“我記得,村長秋天的時候說,那個地兒冒老鼠。那孩子被埋在那兒,不會被地底下的老鼠吃了吧。”
她頓了頓,繼續說:“應該不會?這都寒冬臘月了,說不準老鼠早就被凍死了。”
張宗冠再也站不穩,摔倒在地上。
他的下眼瞼劇烈抽搐,帶動眼角皺紋如蛛網般繃緊,淚腺卻乾澀得擠不出一滴淚。
肌肉緊繃到凸起,牙齒死死咬住下唇直到泛紫,卻抑製不住細微的顫抖。
“瘋了,你真是瘋了。”
說罷,張宗冠就手腳並用、連爬帶跑地衝出了家門,飛快地跑去丟孩子的那個地方。
那是他的第一個孩子,絕對不能有事兒!
蕭書嫿好笑地打量著他狼狽的背影。
要是真的這麼愛孩子,又為什麼要采取這麼損人不利己的辦法。
難道沒有考慮過,如果蕭書嫿心狠一些,不去帶孩子治療,亦或者在蕭書嫿出現之前,有黃鼠狼把孩子叼走了怎麼辦?
丟孩子的時候不擔心,現在這副模樣,又是裝給誰看。
她低嘲著,低頭,忽然對上了陳婉婉惱恨的視線。
“蕭書嫿,如果那個孩子出了事兒,宗冠大哥是不會放過你的。”
蕭書嫿繼續裝傻:“這是什麼意思,孩子和張宗冠又沒關係,他憑什麼不放過我?”
“難道,那孩子是張宗冠的私生子?”
陳婉婉心一緊,視線慌亂地錯開,不敢再和蕭書嫿銳利的目光對視。
生怕被蕭書嫿猜出來,孩子也和她有關係。
蕭書嫿扯唇冷笑,若有所思地瞥了陳婉婉的肚子一眼,思忖道:“婉婉,我怎麼記得,前段時間你還長胖了許多,肚子上圓了一大圈。”
“怎麼突然就瘦下來了,是怎麼減肥的?”
陳婉婉瞳孔一震,嘴唇哆嗦著,像是見了鬼般盯著蕭書嫿。
難道蕭書嫿猜到什麼了?
她有沒有和彆人說?
如果被村子裡其他人知道,肯定會罵死她,說不定還會把她浸豬籠的。
她張了張嘴,可喉嚨因劇烈的恐慌而變得異常乾澀,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蕭書嫿嚇了她一下,目的達成後,心情相當愉悅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而張宗冠離開了蕭家後,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了他拋下孩子的田埂上。
隻見那小小的嬰兒早就被大雪埋住了。
他跪在地上,飛快地把孩子從雪中刨了出來,手指顫顫巍巍地伸到孩子的鼻孔下。
感受了半天,才隱約感受到了一絲微弱的呼吸。
張宗冠的眼淚立刻落了下來。
他不敢耽擱,立刻抱著孩子跑去了村長的家裡,借了一輛驢車。
張宗冠是村裡的知青,村長也會賣他一個麵子,直接答應下來。
村長家的大兒子看他懷裡抱著個東西,好奇地湊上前一看,頓時驚呼:“張知青,你怎麼抱個孩子,你生孩子了?”
張宗冠的心裡一緊,不敢說實話。
如果他和村裡的女同誌苟且、還生下了孩子的事情傳揚出去,那他肯定會被取消明年春天回城的資格的。
他語氣慌亂地解釋:“你誤會了,這不是我的孩子,我就是在路邊撿到他,見他還剩半口氣,就想著趕緊去鎮上的醫院接受治療。”
張宗冠臉不紅心不跳地說著謊話,心裡卻把蕭書嫿罵了個八百遍。
如果她老老實實地把孩子撿起來,他現在又何必這麼麻煩。
村長牽著驢車過來,聽了他的話,感慨道:“張知青真是大善人啊,不愧是讀書人,就是心善。”
張宗冠尷尬地笑了笑。
村長家的大兒子撓了撓頭,還嘟囔著:“咱們村子最近好像也沒有懷孕的婦女,這孩子難不成是隔壁村子丟過來的?”
“也不知道是哪個殺千刀的,這麼沒良心,瞧著這孩子才剛出生沒幾天呢,就把他丟了。”
“還是個男孩……”
他從來隻見過丟女孩的,丟男孩的還是第一次見。
“那對父母的腦子不會被驢踢了吧。”
村長嘴裡叼著一個老煙槍,聞言,狠狠一巴掌拍在兒子的腦門上:“這是人家的事兒,你彆瞎胡說。”
“張知青,這驢車我都給你弄好了,你趕快去吧。”
張宗冠早就被村長兒子罵得腰都直不起來了,臉色難看地像是剛挖了煤炭。
聽到村長的話,他連連點頭謝過,架著驢車離開了。
等張宗冠急急忙忙趕到醫院時,繈褓裡的孩子幾乎已經沒有體溫了。
不低頭看時,張宗冠險些以為自己正抱著個大冰塊。
他心急火燎地衝進了急救室,跪下來求醫生和護士:“大夫,求你,求你一定要救這個孩子。”
嚴寒的天氣裡,他竟然急得出了滿頭大汗。
護士不敢受他的跪拜,連忙把他扶了起來:“同誌,你彆擔心,我們一定會儘力救治的。”
話是這麼說,可眾醫護人員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的眼神裡看到了無奈和遺憾。
光看這孩子的麵相,不用做檢查都知道,他已經凶多吉少了。
可看張宗冠一副急哭了的模樣,為首的醫生歎了口氣,還是抱著孩子去做檢查、急救。
過了一會兒,一個護士從手術室裡出來,滿臉抱歉地說:“同誌,你送來得太晚了,孩子已經危在旦夕。”
張宗冠眼眶裡滿是紅血絲,癲狂地抓住護士的手腕,半央求半威脅道:“我求你們,一定要救下他!”
護士猶豫了一會兒,才歎息著點頭:“那你要做好準備,孩子就算被救活了,長大後也可能是個白癡。”
護士的話如一道驚雷砸在張宗冠的腦門上。
他眼神呆滯,隨即狠狠一拳砸在牆壁上。
“蕭書嫿,都怪你,如果你及時把孩子送過來,又怎麼會變成現在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