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仰頭看過來時,那雙眼眸乾淨清澈見底。
蕭熠庭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深邃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很快移開。
蕭熠庭身後的林秀芝,臉上努力想重新擠出笑容,卻難掩眼底的複雜和憂色。
“小葉啊,路上累壞了吧?”林秀芝在葉蕪旁邊的木凳上坐下,臉上是長輩的關切,“家裡都還好嗎?你父母怎麼放心讓你一個人跑這麼遠的路啊?”
“謝謝阿姨關心,家裡一切都好,我爸活兒忙,實在脫不開身,他說我年紀也不小了,當年爺爺定下的婚約不能耽誤,就讓我自己過來找蕭同誌履行約定。”
“我想著,既然是長輩定下的,總該來一趟,就自告奮勇來了。”
她的話語邏輯清晰,態度坦然。
同時將自己塑造成了一個聽從父命,尊重婚約的懂事姑娘,還巧妙地避開了任何可能觸及資本家清算的話題。
林秀芝仔細聽著,目光在葉蕪臉上逡巡,繼續問道,“你爸是做什麼工作的呀?這麼忙啊,阮老爺子身體還硬朗嗎?”
葉蕪心中早有準備,並不意外蕭母會來找她了解情況,既然是頂了“阮雅棠”的身份,而阮家又全部偷渡去香江了,天高皇帝遠,葉蕪心安理得地把這個身份給自己做實。
“父親接了爺爺的班,爺爺他老人家幾年前就已經過世了。”她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黯然,隨即又打起精神,“阿姨放心,我爸雖然沒能親自來,但該有的禮數他都交代我了。”
……
林秀芝問了一圈,葉蕪的回答滴水不漏。
葉蕪表現得太過自然,眼神坦蕩,絲毫沒有破綻,反而讓林秀芝一時也挑不出什麼毛病。
這姑娘看著嬌滴滴的,說話倒是有條有理,態度也端正。
林秀芝心裡那根緊繃的弦稍微鬆了一絲絲,但疑慮並未完全打消。
她沉吟片刻,臉上堆起笑容,“小葉啊,你能來,阿姨心裡其實挺高興的,隻是這結婚是大事,馬虎不得,熠庭他爸還沒有回來,這件事情先等他回來,一家人坐下好好商量一下,看看怎麼辦才妥當,你看這樣行不行?”
“這幾天你就先在家裡安心住下,就當自己家一樣,彆拘束。”
葉蕪一愣,目光越過林秀芝的肩膀,看向了一直沉默站在旁邊的蕭熠庭,帶著一絲疑惑。
蕭熠庭一直安靜地觀察著母親與葉蕪之間的對話,捕捉著葉蕪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和語言邏輯。
此刻,對上葉蕪看過來的視線,深邃漆黑的眸子微不可察地泛起一絲波瀾。
葉蕪見蕭熠庭無動於衷,馬上就意識到先前是蕭熠庭自己答應的履行婚約,並沒有通知家裡。
不過她並不擔心蕭熠庭跟蕭家會不履行婚約,畢竟他現在都將她帶回來了,而且在原著裡,蕭熠庭是追去香江都要跟阮雅棠履行婚約的人。
這份刻在骨子裡的責任感是她最大的依仗。
她現在是來尋求庇護的‘阮雅棠’,是來找靠山,不是來找麻煩。
“好的阿姨,婚姻大事,確實應該等叔叔回來後一起商量。”葉蕪揚起一個溫順無害的笑容。
林秀芝見葉蕪應下,心裡鬆了一口氣。
她就擔心一個落不好對方就鬨起來。
“小葉你餓了吧,我去廚房做飯,你先坐著休息一會,有什麼需要直接找熠庭。”
“好的阿姨。”
葉蕪目送著林秀芝進了廚房。
客廳裡隻剩下她和蕭熠庭。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蕭熠庭跟一尊沉默的雕塑一樣站在那裡,目光沉沉。
這目光讓葉蕪感到有一絲不自在,但也更讓她確信,這個男人在觀察他,評估她。
得再推一把。
葉蕪不動聲色地放下搪瓷缸,緩緩站起身,她微微垂著頭,幾縷碎發滑落頰邊,遮住了些許神情。
再抬頭時,那雙清澈的眸子裡眼睛盈滿了恰到好處的困惑和……一絲受傷的水光。
蕭熠庭皺眉,眼裡劃過一絲不解。
她這是做什麼?
“蕭同誌……”葉蕪聲音放得很輕,又頓了頓,“你之前說婚約的事情回去談,我信了,但是現在,阿姨好像並不知道這事?”
她的目光直直地望進蕭熠庭深邃的眼底,帶著一種被欺騙後的脆弱感,手指無意識地揪住了衣角,“你之前說願意履行婚約,是不是騙我的?”
她問得小心翼翼,帶著孤注一擲的忐忑,將一個受了委屈遭人欺騙的形象演繹得淋漓儘致。
蕭熠庭心頭猛地一緊。
那雙含淚欲泣的眼眸,像帶著鉤子,猝不及防地紮進他冷硬的心防,一股莫名的焦躁和強烈的責任感瞬間湧上心頭。
他幾乎是立刻斬釘截鐵地開口,聲音比平時更沉,“不是!”
兩個字,擲地有聲。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瞬間帶來了強烈的壓迫感,眼神銳利如刀鋒,緊緊鎖住葉蕪,“我蕭熠庭說的話,從不作假,婚約既然認了,就一定會履行!”
話音未落,男人再次開口,“我現在回軍區一趟,打結婚報告。”
說完,蕭熠庭直接轉身,抬腳離開。
葉蕪見此,眉尖猛地一跳,心裡咯噔了一下。
這行動力強得令人咋舌。
她千算萬算,算準了蕭熠庭的責任感和原則性,卻低估了他這說乾就乾,雷厲風行的軍人作風!
“等等!蕭同誌!”葉蕪急聲喊道,同時下意識地就想去攔他。
卻沒想到褲子被椅子裂開的木縫夾住了。
同時一股巨大的拉扯力傳來,整個人瞬間失去平衡。
葉蕪反應極快,在身體被拽得失去平衡,向前撲倒的瞬間,本能的用手撐向旁邊的桌子邊緣試圖穩住自己,同時腰身發力後仰,避免臉著地。
隻不過,她的自救動作未能完全奏效,整個人依然不受控製地朝粗糙的沙土地麵栽去!
完了!
就在她以為自己必摔無疑的刹那,一隻鐵鉗般有力的手臂攬在她腰間,緊接著落入了一個堅硬而火熱的懷抱,鼻尖滿是皂角清洌好聞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