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彆墅裡，一片狼藉。
郭可盈尖銳的哭嚎聲終於停了，她雙眼紅腫，像條脫水的魚一樣癱在沙發上，空氣裡彌漫著一股絕望的死氣。
沉默了許久，她抓起手機，手指顫抖地撥通了王城的電話。
王城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郭可盈。他煩躁地接起，聲音沙啞：“喂！”
“王董……王董啊……”電話那頭傳來郭可盈帶著哭腔的聲音，她顯然也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我的錢……我投進去的錢全沒了！破產清算了，一分錢都拿不回來了！”
“哭什麼哭！你那點錢算什麼！”王城猛地吼了一句，胸中的鬱結之氣仿佛找到了一個宣泄口，“我那幾個廠子，每天一睜眼就是幾十萬的窟窿往裡填！再這麼下去，我整個公司都得被拖垮！”
電話那頭，郭可盈的哭聲一滯。她當然知道，跟王城投入的巨資相比，自己那點棺材本確實不算什麼。
兩人在電話兩端同時沉默了，隻有彼此沉重的呼吸聲，充滿了悔恨和絕望。
良久，還是郭可盈先開了口，聲音裡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狠勁：“不能再這麼下去了，王董。這些廠子，必須儘快脫手！不然我們都得被耗死！”
“脫手？說得輕巧！”王城冷笑一聲，笑聲裡滿是自嘲，“現在整個江北市誰不知道我們是被林天那個小畜生給耍了？這些沒有核心技術的破爛廠子，誰會當這個冤大頭來接盤？”
“有個人會。”郭可盈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算計。
王城愣了一下，隨即反應了過來：“你是說……林天？”
他的腦中瞬間閃過一個念頭。林天那兩個廠子剛剛拿下軍方的大單，正是需要急速擴大產能的時候。而自己手裡這幾家廠，廠房和基礎設備都是現成的，如果林天接手，確實能省去不少建設時間。
這個想法就像一根救命稻草，但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屈辱感。
讓他去求那個被他一直看不起，甚至視為死敵的小子？讓他低頭承認自己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王城的臉漲成了豬肝色，他幾乎是咬著牙說道：“我……我拉不下這個臉！”
“臉？臉能當飯吃嗎？臉能還銀行的貸款嗎？”郭可盈的聲音陡然尖銳起來，像是在說服王城，更像是在說服她自己，“王董，現在不是要臉的時候了！再拖下去，我們連底褲都要賠光了！”
王城死死地捏著手機，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電話那頭，郭可盈聽著他的沉默，一咬牙，下了最後的決心。
“你不去，我去！”她斬釘截鐵地說，“我好歹是他前丈母娘！他必須得把這事給辦了！”
掛斷電話，郭可盈看著鏡子裡自己那張憔悴又怨毒的臉，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
第二天，林天集團總部大樓。
郭可盈和陳強站在大樓前，仰頭看著那高聳入雲的建築，臉上是嫉妒、不甘的複雜表情。
“站住！請問二位有預約嗎？”
兩人剛走到旋轉門前，兩個身穿黑色西裝，戴著耳麥，身形筆挺的保安就伸出手，將他們攔了下來。
保安的眼神銳利而冰冷，帶著審視的意味。
“我……我們找林天。”郭可盈被這陣勢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挺了挺胸，想擺出長輩的架子。
保安麵無表情地看著她：“請問有預約嗎？沒有預約，不能進去。”
“什麼？我找我女婿還需要預約？”郭可盈頓時火了，聲音不自覺地拔高，“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我是他丈母娘！”
陳強也在一旁幫腔：“就是！快讓我們進去！林天要是知道了，沒你們好果子吃！”
保安對他們的叫嚷無動於衷，隻是用更加警惕的眼神盯著他們，其中一人已經將手按在了腰間的對講機上。
這種一看就是來鬨事的人，他們見得多了。
周圍進出的白領精英們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指指點點，像是在看兩個小醜。
郭可盈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她沒想到，自己連進這棟大樓的門，都這麼難。
就在她和陳強被堵在門口，進退兩難，無比尷尬的時候，身後的玻璃旋轉門緩緩轉動。
林天和白落衡一前一後地走了出來。
林天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休閒裝，神色淡然。
白落衡則是一身乾練的職業套裝，跟在他身後半步的距離，手裡拿著一份文件。
兩人似乎正準備外出，一邊走，一邊低聲交談著什麼。
“林天！”
郭可盈像是看到了救星，眼睛猛地一亮，也顧不上什麼臉麵了，撥開保安就衝了過去。
陳強也急忙跟上。
林天停下腳步，抬起眼，平靜的目光落在衝過來的母子二人身上。
白落衡也停了下來，她微微皺眉，不動聲色地站在林天身側，眼神裡帶著一絲職業性的警惕和毫不掩飾的輕蔑。
“林天！哎呀，真的是你啊！”郭可盈衝到跟前，臉上瞬間堆滿了菊花般的笑容，那笑容因為太過用力而顯得有些扭曲和諂媚，“媽……我……我這正想上來恭喜你呢！你現在可真是太有出息了！你看這公司，多氣派！媽真為你高興！”
她一邊說，一邊用手肘捅了捅旁邊的陳強。
陳強被林天那冰冷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尷尬地撓了撓頭，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是……是啊，林天哥。你……你現在真牛逼，我們都替你高興。”
林天一言不發，就這麼冷冷地看著他們表演。
他的沉默，像一座無形的大山，壓得郭可盈和陳強幾乎喘不過氣來。
大廳裡人來人往，那些若有若無的目光，像針一樣紮在他們身上。
郭可盈臉上的笑容快要維持不住了，她狠狠心，厚著臉皮，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真實目的。
“那個……林天啊，”她搓著手，語氣放得更低，帶著一種近乎哀求的討好，“媽聽說，你那個……鋼索廠和油漆廠，現在生意特彆好，拿了國家的大訂單，肯定要擴大生產吧？”
見林天還是沒反應，她急忙接著說：“你看，我……我跟王城王董手裡，正好有幾家現成的廠子，設備都是齊全的，工人也都是熟練工。你要是接過去，馬上就能開工生產，省了多少事啊！對不對？”
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林天的臉色，見他眉毛似乎動了一下，連忙拋出了最後的籌碼。
“你放心，價格……價格都好商量！”郭可盈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哭腔，開始打起了感情牌。
“咱們……咱們怎麼說也都是一家人，你跟嫣然雖然離了，但媽心裡，一直都拿你當半個兒子看的。現在媽遇到難處了，你……你就當幫媽一個忙，把那幾個廠子收了吧，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