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秦鳶見青兒眼淚都下來了,抬起手背蹭了蹭她的臉,“擔心的事兒還挺多。”
“奴婢怎能不擔憂啊。”青兒自己擦了淚,倒了茶放在秦鳶手邊,一本正經道,“晉王那活閻羅的名聲,京中誰人不知,這麼些年了,他沒個正妃不說,彆人送到他府中的女子,是一茬一茬往外扔。”
說罷,她環顧四周,下定決心般湊到秦鳶麵前,壓低聲音道:“都說他傷了腿之後,不能人道了,壓抑之中生出了些不可告人的癖好,晉王府中那些女子,都是被折磨死的。”
秦鳶苦笑不得,伸手艱難地在她腦門上一談:“胡說什麼呢?”
“晉王到底是聖上親子,今日又為的是公務,雖然他算是贏了李二,可陛下絕不會為我和他賜婚的。”秦鳶解釋道。
晉王是皇子,母妃又出身高門,她這般的名聲,怎麼可能會被賜婚給晉王,今日的比武招親定然是不了了之,日後再重新辦一次罷了。
“真的?”青兒見她如此信誓旦旦,立馬又高興了起來,“那咱們還是得謝謝晉王相救之恩,他是個好人。”
秦鳶有些哭笑不得,“現下又覺得他不是閻王,是個好人了?”
這邊廂兩人正在玩笑,那邊廂晉王府中,氣氛卻並不輕鬆。
“這李仲本應流放黔中,為何會是自由身,又為何會出現在京中?”楚硯之擰了眉,語氣冷然,“刑部是如何辦的事?”
刑部侍郎錢聞渾身是汗,跪在下首,半點不敢辯駁:“是是是,屬下回去定稟明羅尚書,徹查,一定徹查。”
“好一個徹查。”楚硯之一笑,錢侍郎肚中肺腑也跟著狠狠一顫,“好啊,我等你刑部的徹查結果。”
他食指隨著話音,在桌上輕輕一扣,錢侍郎正不明所以,已叫人拎著官府領子,從地上拽了起來。
拎著他的青年眉目舒朗,滿臉笑意的將錢侍郎被他捏皺的領子撫平,眼神中卻略過一點星芒:“錢侍郎,王爺叫你出去呢,怎的不動?”
錢聞腿肚子轉筋,哪還敢多待,點頭如搗蒜,忙不迭跑了。
“沒用的廢物。”青年啐了一聲。
合該他們刑部倒黴,竟放跑了殿下當年親自過問的犯人,這次定要緊一緊他們的皮子。
“驚雲。”楚硯之聲音傳來,“叫人看好李仲,不許讓他死了。”
“殿下放心,已經吩咐下去了。”驚雲回到楚硯之身邊,替他研墨。
周貴妃今日召殿下入宮,說是幾日後要去禮佛,要楚硯之替她抄些佛經,到時候供到佛前。
若不是如此,今日倒也不會撞見那李仲,想來是佛祖也看不過眼,要叫這惡人伏誅。
驚雲想著今日種種,忽然“啊”了一聲。
楚硯之恍若未聞,手腕移動,穩穩在紙上劃下一捺,“何事?”
“哎,殿下,那個。”驚雲想起方才路上聽人回報的事,倒難得有些支支吾吾,“今日那李仲,是去參加比武招親去了。”
“是嗎?”楚硯之落下一點,淡淡道。
驚雲輕輕咽了口唾沫,接著道:“他是最後的贏家,我們去的時候,他正在同招親的秦家大小姐打最後一場。”
楚硯之筆下不停,連話也不接了,隻輕輕“嗯”了一聲。
驚雲眼一閉,就地一跪,大義凜然道:“然後殿下您贏了他,按道理,您要娶那秦大小姐了!”
楚硯之不言語,驚雲偷偷睜眼看他,見他眼風掃來,忙不迭將腹中的話一股腦吐了出來:“殿下您不關心京中的事,這秦大小姐,這幾日可是出了名了。”
他將秦鳶這幾日鬨和離的事兒會繪聲繪色說了一遍,神行具備,仿佛他就是現場的當事人。
“這您要是真娶了她,咱們府中哪還有一日安寧啊。”最後,驚雲總結道。
“我娶了她?”楚硯之終於有了些反應,“誰說我要娶她。”
“啊?”驚雲一愣,喜上眉梢,“您不會娶她啊?”
“她背後是林家,父皇絕不會讓她嫁給任何一個皇子。”楚硯之手指上筆上梭巡,難得開口解釋,“林家本就是父皇的心病,愛之恨之,怎會讓他們與皇子有關係。”
“那先前陛下還同意了她與懷王世子的婚事?”驚雲傻傻道。
“懷王。”楚硯之冷冷一笑,“懷王乃先帝兄長的孫子,如今又癱在床上,已然是個廢人,懷王世子空有聲名,身上卻沒有一官半職。”
驚雲了悟似的點點頭:“懷王府不過是個花架子了。”
是對帝位沒有任何威脅的無用之人罷了。
“那甚好。”驚雲滿意道,複又想起什麼似的,“不過那秦小姐,看起來是沒習得林家功夫的毫毛,如此竟也敢上場同李仲對打,若不是王爺相救,她少不得要吃些虧。”
“你覺得她會輸?”楚硯之意味不明道。
“自然。”驚雲肯定道,那秦大小姐手上無力,一看就隻會些功夫皮毛,若不是王爺出手彈了那顆石子過去,她定要傷在李仲手上的。
“嗬。”楚硯之卻低聲笑了,“我動手之前,她便已經抬手起勢了。”
說著,他目光輕輕往驚雲下身一點,“那個位置與角度,她定然得手,李仲毫無還手之力。”
驚雲隻覺某處幻痛,口中無聲罵了句娘,“這陰損法子,秦大小姐一個女孩兒家,真是”
“非常時刻,自然什麼都要試一試。”楚硯之話中倒有些淡淡的讚賞之意,不待驚雲反駁,他又道,“我看你近日頗閒,竟有空像那些市井婦人般八卦了,正好,你來抄這經書。”
“殿下。”驚雲大驚,“殿下不可啊,這可是貴妃娘娘對您一片關愛之心,我們怎可欺瞞貴妃娘娘和佛祖呢。”
楚硯之眼風一掃,驚雲速速投降:“屬下遵命。”
楚硯之閉了眼,秦鳶那滴血的指尖在他腦海中一晃而過,又速速沉在了深處。
周貴妃今日的話響了起來:“我兒,到底做些善事,也好清一清身上的血腥罪孽。”
嗬。
他身上的血腥罪孽,怕是永遠洗不乾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