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跟楚昇深度溝通了一番的馮永發此刻正沉浸在馬上要升官發財的美夢中。
原本忐忑不安,擔心楚修的死會讓太守楚天傲遷怒於他。
但楚昇卻明擺著告訴他,楚修在楚家根本不算什麼。
事實上,在楚修眼裡,隻有他才算根兒紅苗正的楚家子嗣。
楚修不但因為馮永發破案神速大加誇讚,還承諾給他一個升官發財的機會,隻要做一件對他來說微不足道的事情即可。
馮永發現在覺得自己馬上就要雄起了,整個人精神煥發。
忽然間,江峰快步走進後堂,說了前麵發生的事情。
馮永發捋著胡子想了一會兒。
之前,他一直沒把蕭逸放在重點關注的行列之中。
說要對他嘉獎,也是因為他心情好而已。
可現在他卻心裡開始畫圈,一個山野村民如何敢跟太守家的公子要銀子,而且一下就是一千兩。
換做是普通百姓,這個數字恐怕連想都不敢想。
作為一名資深的官場老油條,他深知這保人可不是隨便做的。
搞不好就傾家蕩產,甚至丟了腦袋的人數不勝數。
這個時代就是這個規矩,一方無法履行承諾,或者已經跑路,保人就要擔下全部責任。
想到這裡,他突然捂著肚子,齜牙咧嘴地說道:“誒呀,本官今日鬨肚子。你馬上去找楊大人,讓他替本官去作保。”
說完,他貓著腰,直接從後門溜了。
江峰無奈地歎了口氣。
來的時候他就猜到這個老狐狸肯定會打太極,隻是沒想到這家夥居然用出“屎遁”這麼惡心人的手段。
縣丞楊勇跟江峰比較投脾氣,平時關係不錯。
聽到江峰一五一十把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他苦笑著搖了搖頭。
“這家夥還是一如既往,有好事兒就衝在最前麵,隻要有一點風險,就把我推出來。”
說著,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也是在考慮這件事情的風險性。
“你覺得這兩千兩銀子最後能落在誰手裡?”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楚昇肯定是想要人家媳婦。
但這種權貴家族的人,絕對不可能把兩千兩銀子這麼大一筆巨款給一個社會底層的小人物。
所以結果就是蕭逸人財兩空,說不定還要搭上小命。
江峰雖然也想到這些,但不知為什麼,雖然跟蕭逸接觸時間很短,但卻對他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信服。
蕭逸這家夥真就好像能掐會算一樣。
甚至現在有點後悔剛才第三次打賭的決定。
“我……我瞎說啊,總感覺這銀子最後會落在蕭逸手裡。”
楊勇再次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剛才老師從後門來找我,說若是以後跟蕭逸有接觸的話,最好能跟他搞好關係。我心中其實是有些不信的,但你現在又對他這麼有信心,我倒是覺得有些好奇。”
他輕輕放下茶杯,嘴角揚起一抹笑意。
“走!我正好去會會蕭逸。”
江峰卻沒動地方,猶豫了一下,將今天三次打賭的事情說了一遍。
楊勇原本微笑的表情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他這麼篤定那塊玉佩會丟?”
“是的。雖然我已經增派人手看守證物房,但心裡總是七上八下的。”
楊勇嗤笑了一聲,“有點意思。走吧,去看看再說。”
二人來到前院,看到蕭逸正在數銀票。
“蕭兄弟,這位是縣丞楊勇大人。”
蕭逸愣了一下。
縣丞?
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呀。
鍋應該是縣令來背,這個楊勇留著以後還有用呢。
“小民見過楊大人。”
蕭逸恭恭敬敬躬身一禮,完全是一副標準模範市民的樣子。
楊勇雖然心裡認為蕭逸這個人有點意思,但畢竟身份相差懸殊,隻是淡淡點了下頭,輕輕“嗯”了一聲,連眼皮都沒抬起。
一旁的江峰卻有些摸不懂蕭逸的脈門。
這家夥為何一會兒一副嘴臉?
在牤牛村,在路上,還有剛才跟楚昇,這家夥完全就是個變臉大師。
不過江峰心中此時不知為何多了點小驕傲,因為蕭逸好像每次變臉都不背著他。
要麼就是蕭逸無論如何變臉,心裡都沒有鬼。
要麼就是蕭逸完全把他當自己人。
楊勇馬上轉身微微欠身,“楚公子,彆來無恙啊。”
兩人雖然相差七八歲,但也算是舊相識,以前都在墨州書院中就讀,隻是談不上有什麼深厚的友誼。
楚昇淡然一笑,“早就聽家父提起楊兄科舉高中後在連山縣任職,深受百姓愛戴,乃是難得的人才。今日之事,還煩請楊兄再通知一下馮大人。”
作為官宦世家的嫡子,楚昇對於官場上的談話方式自然得心應手。
一句話便讓楊勇心中起伏。
無論貪官還是清官,有能力又或者是沒能力的為官之人,哪有不想往上爬的?
這句話點明了太守已經在關注他,他心裡怎能不激動?
“太守大人過譽了,下官隻不過是認真聽從大人教誨,儘自己所能為百姓謀福罷了。哦,今日馮大人身體欠佳,方才已經就醫,公子之事可交由在下去辦。”
原本心裡想著來探探虛實再說,可現在知道太守大人似乎對自己很看重,在加上看到蕭逸滿臉唯唯諾諾,草民見官的狀態,他頓時感覺無論是老師孔進還是江峰都有點對蕭逸言過其實了。
楚昇轉頭看向蕭逸。
“蕭兄弟,不知縣丞大人作保,你可同意?”
縣令馮永發在本地為禍多年,百姓怨聲載道。
當初蕭逸家裡的牛就是被馮永發亂解釋牲畜稅,最後因為沒錢交稅被衙差牽走。
那牛是蕭逸家裡最值錢的,他的生活全都指望那頭牛。
所以他剛才的計劃是這次要把馮永發綁在楚昇即將沉下的船上。
可沒想到老奸巨猾的馮永發腳底抹油,溜了。
楊勇平時在縣裡的口碑屬實還是可以的,說不得是個能為民請願的好官,但最起碼比大多數受到官場陋習熏陶,在其位不謀其政,或者像馮永發這種為了一己私利禍害百姓的官員強多了。
本來想要幫楊勇把頭上這個壓著他的馮永發搬走之後,他就有了上位的機會。
可沒想到這個看上去挺聰明,可剛聽人家說了兩句就忘乎所以的楊勇卻心甘情願地上來補位。
不過事情已經擺在這了,還能說什麼?
再說就是不拿縣丞大人當回事兒了。
很快簽好了保人文書。
看到護身符都齊了,蕭逸借口上茅房,對陳巧鳳使了個眼色。
不長時間,二人在茅房旁邊見麵。
“把你手裡那個保命的東西給我。”
陳巧鳳卻露出一臉不舍。
“藥才很貴的。”
蕭逸拿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就遞了過去。
“夠不?”
陳巧鳳一把接過銀票,“乾嘛那麼客氣?我就是隨口說說而已。”
蕭逸無奈地歎了口氣。
“咱倆以後還是客氣點好。以後每次辦事,我都會付給你銀子。另外,你的起居飲食,我都包了。”
說話間,他又將一張三百兩銀票遞過去。
算是見多識廣的陳巧鳳此刻有點不知所措。
這輩子她最多讚過紋銀七十兩,那還是遇到了一個醉酒的富商,一次就賞了她五十兩。
“你給我這麼多?”
蕭逸指了指她身上的衣服。
“以後不要穿這種一看就是風塵女子的裝束。這些銀子是給你改頭換麵用的,我要你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包裝成為一個當年被人販子拐走的江南富家千金。”
“現在,你被家裡找到,但你對家裡當年沒保護好你的事情耿耿於懷,所以現在並不想回去。於是就在縣城購置了房產,還買了家奴伺候你。”
聽完了蕭逸的話,陳巧鳳認認真真地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
“你到底在籌劃什麼?如果想要讓我色誘那些權貴的話,我沒問題的。不需要如此大費周章吧?”
蕭逸卻淡然一笑,道:“雖然你善於觀察人心,但還是被自己的圈層局限了思維。”
陳巧鳳並沒有聽懂,但也沒急著問,隻是靜靜地聽著下文。
蕭逸指了指茅房,“內急之時,任何人都想著找這個地方。可完事之後,大家願意呆在裡麵嗎?”
陳巧鳳秀眉緊蹙,語氣不悅地道:“你覺得我是個又臟又臭的茅房?”
身為青樓出身的女子,自然知道自己在世人眼中的地位,這也是她心底最痛的地方。
“從我記事開始便在街頭流浪,乞討為生。為了不被餓死,我十歲就把自己賣給青樓做丫鬟,來了葵水之後便開始接客賺錢。”
“這個世道根本沒有給選擇的機會。我靠賣弄風騷,博得客人的歡心賺錢,過得很滋潤,也算是自食其力吧?”
“反而是我出了青樓之後,一路艱辛坎坷,多少次差點死掉。要怪就怪這個人吃人的世道,根本沒有給我其它的活路。如果有的話,誰願意做娼妓?”
“我恨這該死的世道,恨那狗皇帝,恨那些魚肉百姓的狗官,更恨那些恃強淩弱,拿女人當作玩物,隻想著白嫖,還不想給錢的臭男人。”
“我跟你說實話吧,今天若不是你的話,孔進已經是個死人。”
陳巧鳳越說越激動,嬌軀顫抖得也越來越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