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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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及此處,他不禁長歎一聲,“祖父嚴令我們不得插手此事,可他連養老的錢都搭進去了,又怎能真的湊齊這筆款項呢?我實在不忍心看他如此奔波勞碌。”

說著,他緊緊握住李嬌嬌的手,雙掌相扣,目光殷切。

“嬌嬌,你向來聰慧有主見,這次可得幫幫唐家。你也清楚慕太師的手段是何等毒辣,他揚言每拖延一日,便砍去父親一根手指,兩日則是一掌,若籌不齊銀兩,我們恐怕就隻能為父親收屍了……”

提及自己的公公,李嬌嬌心中並無太多波瀾。嫁入唐家三年,她與公公都沒見過幾次。即便是當初唐家舉家遷往黎溪,公公滿口答應,卻半夜翻牆逃走,杳無音訊,讓她們無奈隻能置之不理。

這些年來,公公沉迷於青樓賭場,隻有在身無分文或惹事上身時才會歸家……

想到此處,李嬌嬌又是一聲輕歎。十萬兩白銀,光是裝箱便能將人壓垮,如此巨款,又從何處籌措呢?

見李嬌嬌歎氣,唐玉容誤以為她也沒辦法,頓時焦急起來。

“嬌嬌……”

嬌嬌隻得道:“你放心,公公的事情我自會設法解決,但眼下還有一件更為緊迫的事情需要你去處理。”

她目前的任務,就是當好這個當家主母就可以了,至於唐玉容愛誰就愛誰吧,她也不在乎了。

“嗯?”唐玉容臉上閃過一抹錯愕。

李嬌嬌道,“今日虞姑娘無意間透露,那些關於座次安排與長公主喜好的消息,是她花費銀兩探知的。然而,這些在京城其實並非什麼隱秘,我擔心這背後或許隱藏著某些人對唐家的惡意,你最好還是查證一番為妙。”

唐玉容眉頭緊鎖,“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唐家素來與世無爭,怎會有人故意針對?”

“夫君,此事關乎唐家的聲譽……”

“夠了!”

唐玉容突然提高音量,打斷了她的話,目光如炬,“莫非你是在暗示然然有意加害唐家?”

他嚴厲的眼神讓李嬌嬌瞬間語塞,唐玉容隨之甩袖而去,留下一聲冰冷的哼聲。

“此事到此為止,你也不要在祖父祖母麵前提及此事!然然一番好意,隻是想助你一下,你卻如此咄咄相逼,真是讓我太失望了!”

言罷,他憤然轉身,留下一聲重重的摔門聲回蕩在空氣中。

何嬤嬤眼含怒意:“姑爺未免欺人太甚!您一番好意相勸,他怎就如此固執?”

秋怡氣得身軀微顫,“竟還想讓那女人插手後宅事務!”

李嬌嬌道:“罷了……”

言罷,她望向何嬤嬤,“勞煩嬤嬤,再為我取些蠟燭來,今夜我要將這些賬冊審視完畢。”

何嬤嬤滿心憂慮,“姑娘,您已勞累一日,何不歇息片刻?待到明日再看也不遲啊,莫要累壞了身子。”

何嬤嬤心疼不已,為自家姑娘感到萬分不值。姑娘不僅要為那虞然收拾爛攤子,還得不到半句好言好語。而今這姑爺有事相求時甜言蜜語,一旦得到回應便立刻變臉。

唐家之舉更是令人發指,哪有媳婦還需替公公收拾爛攤子的道理!

若早知唐家如此腐敗不堪,還不如讓姑娘遁入空門,也免得受這諸多委屈,吃儘苦頭!

李嬌嬌卻搖頭,“何嬤嬤,還是勞煩您去取來吧。為公公贖身的銀子還差許多,我得看看賬上還有哪些地方能節省出一些。”

秋怡憤憤道:“姑娘,唐家自那事後便一毛不拔,哪裡還有多餘的銀子?不如早些歇息吧。”

“若不細查,隻怕我們要填的窟窿會更大。”李嬌嬌看著秋怡。

秋怡一愣,“姑娘此言何意?”

李嬌嬌解釋道:“若湊不齊銀兩,祖父說不定會動起借印子的念頭。萬一他們查到我們的私房錢,那才是真正的災禍。難道,我們還要再給他們送銀子不成?”

何嬤嬤點上幾盞新燭,“姑娘,可是已有辦法?”

李嬌嬌的眼神黯淡了幾分,緩緩說道:“唐家或許沒有,但誰能保證虞然沒有呢?她每月不過一兩銀子的月例,可你看看她身上的穿戴,哪一樣像是她能負擔得起的?唐玉容的俸祿都補貼家用了,能勻給她的又有多少?”

秋怡聞言,初時一愣,隨即怒氣衝衝。

“她用的那些東西,定是姑娘您的嫁妝無疑了!”說到這裡,她頭搖得如同撥浪鼓,“說到底,還是姑娘您自己的錢啊。”

李嬌嬌輕歎一聲,“傻丫頭,這銀子若是不想法子扣出來,遲早也會被她偷偷揮霍一空。與其讓她逍遙自在,還不如拿出來救人一命。”

何嬤嬤聽到這裡,已然明白了幾分,“姑娘是擔心,他們因缺銀子而查到姑娘頭上嗎?”

李嬌嬌微微一笑,點頭示意,“還是何嬤嬤懂得我的心思。若是從虞然這裡查出什麼,我表麵上自然是一清二白,他們也休想從我這裡要到半文錢。”

言罷,她看向秋怡,“你難道忘了那天唐玉容急匆匆來探問我嫁妝之事嗎?”

秋怡至此才算恍然大悟,但心中怒氣依然難平,忍不住罵了一句。

“真是一群醃臢之人!呸!”

夜色已深,李嬌嬌不再耽擱,借著微弱的燭光,低頭撥弄著算盤。

何嬤嬤心疼不已,卻又無能為力,隻能找來一件衣裳輕輕披在她肩上,將窗戶輕輕關上。

李嬌嬌撥著算盤,手指突然一頓,目光緊盯著賬冊,眼神愈發深沉。

這虞然,果然大有蹊蹺……

夜幕低垂,萬物皆眠之際,慕燁寒悄然步出皇宮大門。

他仍身著尊貴的九龍朝服,絳紫色華服在清冷月光的映照下,讓他的膚色顯得格外蒼白,宛如久臥病榻、鮮見天日之人。

今夜,他未將長發全盤束起,墨玉冠僅固定了半邊青絲。

冷風吹拂,發絲隨風舞動,為他平添了幾分不羈與邪魅。

他緩緩步入專為帝王打造的九龍轎中,一手輕撫額際,一邊淡淡問道:“唐府今晚的宴席進展如何?”

展鵬恭敬答道:“若非唐家少夫人橫加乾涉,一切定會如主子所願順利進行。”

聞言,慕燁寒眸光一閃,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李嬌嬌的麵容。

“她倒是頗為棘手。”他輕聲自語。

展鵬附和道:“不錯,這位唐家少夫人在京城名聲顯赫,行事謹慎小心,與唐家其他女子截然不同。有她在,主子的計劃恐怕難以順利實施。是否需要奴才……”

說著,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驀地,慕燁寒腦海中又浮現出李嬌嬌那日掩麵奔逃的身影,眼底閃過一絲玩味之色,良久才緩緩開口:“不必如此……”

他突然萌生一個念頭,讓唐家在她手中隕落,似乎也挺合心意。

“試想,若我們推波助瀾,引她向家出手,是否會平添幾分樂趣?”

展鵬聞言,稍顯錯愕,沉思片刻,方緩緩開口:“她畢竟是唐家的當家主母,此舉恐怕不易達成……”

哪有刀刃向內,自傷同袍之理。

“據卑職所知,這位少夫人對唐家可謂鞠躬儘瘁,即便被唐家遺棄於宿州,任其自生自滅,也未曾有過半句怨言。主子此計頗為凶險,萬一驚動了蛇,可就得不償失了……”

慕燁寒輕輕摩挲著指間的白玉扳指,嘴角勾起一抹愈發燦爛的笑容。

“鞠躬儘瘁……”他低聲重複,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這不正更添幾分戲謔嗎?”

唐家的那位女子,就連那日行禮的姿態,都仿佛是按照規矩刻板描摹,由此可見,她是個被歲月磨平了棱角的乏味之人。

然而,他偏偏心生好奇,渴望窺探,她那血肉之軀能否承受得住至親之人的重重利刃。若是能挑起他們內部的爭鬥,直至兩敗俱傷,豈不美哉?

展鵬對主人口中的“有趣”含義捉摸不透,心中暗自揣測這絕非善茬,不禁為李嬌嬌的命運感到幾分惋惜。

想她本是如花似玉的女子,卻不幸踏入了唐家這個龍潭虎穴,還被主子盯上,恐怕往後難有安寧之日……

細雨綿綿,悄無聲息地灑落了一整夜。

那雨絲,也讓空氣變得格外清新宜人。

本應是漫步賞景的好時光,然而壽宴之後,除了二房之外,府上眾人皆麵帶憂色。

老夫人特許這幾日免去請安之禮。

李嬌嬌依例向德仁堂送去藥物後,便前往長楓院請安,不料曲氏竟感染了風寒,還特彆點名要她侍奉在側。無奈之下,她隻能暫且放下手頭事務,悉心照料曲氏。

昨晚被老夫人召見一番訓誡後,又遭遇夜半寒風侵襲,曲氏如今顯得格外憔悴。她頭戴鑲嵌著藍寶石的白狐皮抹額,軟綿綿地倚在軟榻上,眼神中透著一絲疲憊。

“聽說你昨晚和玉容起了爭執?”

曲氏以微弱的聲音問道,同時李嬌嬌投去一個眼神。

李嬌嬌心領神會,知道她感到寒冷,連忙取來毯子為她蓋上。

昨晚寒風凜冽,李嬌嬌也受了風寒,膝蓋隱隱作痛。如今在長楓院站了一個時辰,膝蓋更是如同被千萬根針紮般疼痛難忍。

秋怡望見李嬌嬌緊鎖的眉頭,心中便已明了,李嬌嬌的風濕之症又悄然侵襲而來。

回想起黎溪那段嚴寒歲月,她們囊中羞澀,無力購置炭火取暖,同時還得為生計奔波。李嬌嬌自幼體質羸弱,在那般艱難的環境中,漸漸落下了風濕的病根。每逢陰雨天,她的骨骼便如針紮般疼痛。雖曾勸她尋醫問藥,但她總是念及銀錢來之不易,遲遲不肯就醫,以至於病情日益加重。

李嬌嬌平素堅韌,輕易不言痛楚,而今她眉宇間的愁緒已難以掩飾那劇烈的疼痛,秋怡心中頓時焦急萬分,生怕她因長時間站立而傷及腿腳。

“夫人,少夫人患有風濕,加之昨晚熬夜查閱賬本,腿部受了寒氣侵襲,恐怕已難以支撐。不如先請府中的醫官前來瞧瞧……”

曲氏聞言,眉頭微蹙,目光掠過李嬌嬌的腿部,帶著一絲疑惑。

“如此年輕,怎會患上風濕?我並未責備於你,不過是隨口一問,你何以如此推諉?”

她誤以為李嬌嬌是在逃避,於是收回視線,輕揉著隱隱作痛的額頭。

“再者說,風濕又能有多痛?你們這些年輕人,自幼養尊處優,些許苦難便難以承受。你也要想想,如今你已非昔日嬌弱少女,這個家的重擔已落在你的肩上。若你因些許小事便叫苦連天,那玉容又該如何是好?”

“玉容已背負諸多辛勞,你難道忍心讓他更加疲憊不堪嗎?”

“兒媳不敢,這隻是些微不適,秋怡實在是過於擔憂了。”

“這便對了。”曲氏微微頷首,“為妻者,總要曆經風雨,學會隱忍。哪一個為人媳婦的不是如此走過來的呢?”

“玉容是我早產生下的,身子骨弱,你得多擔待些,彆總逗他生氣。他每日熬夜至深,大理寺的事務又堆積如山,忙得焦頭爛額。身為他的妻子,你自當溫柔體貼,若是常惹他動怒,他的身體定會吃不消。至於他那偶爾的孩子氣,你若能多些包容,家中自然少了許多爭執。”

“再提虞然那姑娘,娘再囉嗦一句,玉容若真心喜歡,便由他去吧。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平常,況且玉容身邊連個貼心人都沒有,難得遇到一個心儀的。你就順著他的心意,那丫頭若是個沒心眼的,你平時多留意些,彆讓她做出什麼糊塗事來,連累了我們。”

“至於你自己,也得想想法子留住玉容的心。成婚三年,膝下無子,這成何體統?女子不能生育,就如同失去了價值的母雞。這些年,玉容和虞姑娘也未有身孕,其實也是在等你。你知曉玉容心性未定,若你們能早日誕下子嗣,或許能讓他變得更加成熟穩重。”

一句“你們”,無疑透露出曲氏希望虞然能為兒子延續血脈的願望。

李嬌嬌心中明了,隻是膝蓋疼痛難忍,她隻能強忍不適,應了聲“是”。若曲氏稍加留意,定能瞧見她緊鎖的眉頭和隱忍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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