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行政樓像一頭蟄伏的巨獸，吞噬了所有光亮。隻有三樓儘頭那扇掛著“教務處網絡中心”牌子的磨砂玻璃門內，透出顯示器幽藍的、如同鬼火般的微光。雲落像一片沒有重量的影子，緊貼著冰冷的大理石牆壁移動。帆布包裡，林小滿改造的微型信號貼著大腿皮膚，傳來持續的低頻震動，像一顆不安的心臟。
她停在門外，屏住呼吸。門內隱約傳來有節奏的鍵盤敲擊聲，啪嗒，啪嗒，在死寂的走廊裡格外清晰。是值班的劉老師？還是……雲落的心懸到嗓子眼。她摸出手機，點開林小滿加密傳輸過來的實時監控——屏幕上，網絡中心內部的攝像頭畫麵被替換成了循環播放的靜止幀。安全。
她將林小滿給她的、一枚偽裝成u盤的萬能密鑰插入門禁卡槽。綠燈無聲閃爍，門鎖發出輕微的“哢噠”聲。雲落如同遊魚般滑入門內，反手輕輕合上門。濃重的灰塵味和電子設備散發的微弱臭氧味撲麵而來。房間不大，幾排機櫃嗡嗡作響，中央控製台上幾台顯示器亮著，屏幕保護程序的光影無聲流轉。
目標明確——靠牆那台標注著“學籍與誌願管理終端”的黑色主機。雲落繞過控製台，腳步輕得沒有一絲聲音。她蹲下身，從帆布包裡掏出另一件“神器”：一個火柴盒大小、連接著數據線的黑色方塊——林小滿稱之為“物理後門鑰匙”。她摸索著主機後蓋，找到預留的維護接口，將方塊的數據線精準插入。
方塊上的紅色指示燈亮起，隨即開始有規律地快速閃爍。雲落掏出手機，屏幕上林小滿的聊天窗口自動跳出一個極簡的命令行界麵，綠色的光標飛快地閃爍。她深吸一口氣，指尖在虛擬鍵盤上敲下指令：
` aessvonteerdb: jiangyao`
屏幕瞬間被刷屏的代碼流淹沒。
幾秒鐘後，代碼流停止。蔣耀的誌願填報頁麵清晰地投射在手機屏幕上。冰冷的藍光照亮雲落緊繃的臉。頁麵頂端，“第一誌願：雲氏金融管理學院（定向委培）”幾個字像淬毒的釘子，狠狠紮進她的眼底。下麵還有一行小字備注：“監護人雲柏年已確認，協議生效。”
果然！他被鎖死了！像一隻被釘在標本框裡的夜鶯！
憤怒和一種尖銳的疼痛攫住了雲落。她想起他在實驗室砸向鋼琴的拳頭，想起他麵對奧數題時眼中一閃而過的、近乎虔誠的光芒。金融？那是對他靈魂的閹割！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飛快滑動、點擊。目標鎖定，刪除！她調出林小滿早已準備好的、偽造的頂級國立數學院招生代碼，毫不猶豫地粘貼、覆蓋！看著那個象征著枷鎖的“雲氏金融”被替換成“國立數學院（基礎數學方向）”，一股帶著血腥味的暢快感衝上頭頂。
` save exit`
` urlog` （清除操作日誌）
` selfdestruct3` （物理密鑰自毀倒計時）
手機屏幕跳出確認框。雲落的手指懸在虛擬的“確認”鍵上方，微微顫抖。這一步踏出，再無回頭路。不僅僅是對抗雲柏年，更是將蔣耀的未來強行綁上了她選擇的戰車。他會恨她嗎？像恨那個撕毀他偽裝的夜晚一樣？
母親絕筆信中泣血的警告再次在腦中炸響：
蔣家非友！皆為操控提線！
一絲冰冷的猶豫瞬間凍結了指尖的衝動。也許…也許母親是對的？也許蔣耀的庇護，從頭到尾就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他偽造監護權，他介入她的生活，或許隻是為了更好地完成他父親未竟的“鷹犬”使命？她篡改他的誌願，究竟是救他，還是將他拖入更深的漩渦？又或者…這隻是她自以為是的、又一次可悲的飛蛾撲火？
就在這時，主機旁一台處於待機狀態的監控分屏突然無聲地亮了起來！屏幕上跳動的不是圖像，而是一行行飛速滾動的日誌代碼！其中一行刺目的紅色警告異常醒目：
` warng: unauthorized aess detected at vonteerdb! urce ac: xx:xx:xx:xx:xx:xx o device`
` security cara feed ride faire! alert trigred!`
被發現了！有人繞過了林小滿的攝像頭屏蔽！雲落頭皮瞬間炸開！她猛地按下“確認”！幾乎在同時，“物理後門鑰匙”發出一聲輕微的“噗嗤”聲，一股焦糊味彌漫開來，指示燈徹底熄滅——自毀完成！
來不及了！走廊外，沉重的腳步聲如同催命的鼓點，由遠及近，朝著網絡中心的大門狂奔而來！不止一個人！
雲落像受驚的兔子，猛地彈起！她抓起帆布包，衝向房間另一側——那裡有一扇通向老舊消防樓梯的小門！那是林小滿規劃好的唯一退路！
“哐當！”網絡中心的大門被粗暴地撞開！手電筒刺眼的白光如同利劍般刺破黑暗，瞬間鎖定了雲落衝向消防門的身影！
“站住！”一個粗糲的男聲怒吼！
雲落的心臟幾乎跳出胸腔！她用儘全身力氣撞開那扇沉重的消防門！生鏽的合頁發出刺耳的“嘎吱”聲！門外，是盤旋向下、深不見底的黑暗！冰冷的、帶著黴味的穿堂風呼嘯而上，吹得她幾乎站立不穩！
她沒有任何猶豫，一腳踏進黑暗！腳下是狹窄、陡峭、布滿了灰塵和碎石的鐵質樓梯！她跌跌撞撞地向下衝，帆布包在身側劇烈晃動，裡麵那份母親的樂譜和染血的講義嘩啦作響。
“抓住她！”追兵已衝到消防門口，手電光柱如同探照燈般追咬著雲落踉蹌的身影！
慌亂中，雲落一腳踏空！“啊！”短促的驚叫被風聲撕碎！她整個人失去平衡，重重地向前撲倒！粗糙冰冷的鐵梯邊緣狠狠撞上她的肋骨，劇痛瞬間席卷全身！她像斷線的木偶般翻滾著向下摔去！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一路滾到地獄時，一隻冰冷而有力的手，如同鐵鉗般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下墜的勢頭被硬生生遏止！巨大的衝力讓那隻手的主人發出一聲悶哼！
雲落驚魂未定地抬頭。逆著手電筒刺眼的光柱，她看到了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蔣耀！他不知何時出現在下一層的樓梯轉角，半個身子探出樓梯扶手，死死抓住了她！他的臉色在強光照射下蒼白如紙，鏡片後的眼睛因為用力而布滿血絲，死死地盯著她，裡麵翻湧著驚怒、難以置信，還有一種……被徹底背叛的狂怒風暴！
“你他媽的在乾什麼？！”他低吼的聲音嘶啞破碎，如同砂紙摩擦著生鏽的鐵皮，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味和滔天的怒火！他抓著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追兵的手電光柱牢牢鎖定在兩人身上。腳步聲在頭頂的樓梯平台響起，越來越近。
雲落被他眼中的風暴和手腕的劇痛淹沒，巨大的恐懼和委屈讓她脫口而出：“我…我改了你的誌願！你不能去那個鬼金融學院！你的數學…”
“誰準你替我選的？！”蔣耀的怒吼如同驚雷炸響，瞬間蓋過了呼嘯的風聲和逼近的追兵！他猛地將她往上拽，動作粗暴，帶著一種失控的蠻力，仿佛要將她連同那份被篡改的未來一起捏碎！“誰給你的權力？！你以為你是誰？！”
他憤怒的咆哮在狹窄的樓梯井裡回蕩。雲落被他拽得踉蹌起身，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牆壁上，肋骨的劇痛讓她眼前發黑。她看著他因暴怒而扭曲的臉，看著他眼中那毫不掩飾的、被侵犯領地的狂怒，母親絕筆信中那句“鷹犬元凶”如同毒蛇般噬咬著她的心。委屈、憤怒、被誤解的絕望瞬間衝垮了堤壩！
“你以為我想管你嗎？！”她嘶聲尖叫，眼淚不受控製地湧出，“你和你爸一樣！都是雲家的狗！你們所謂的保護都是假的！假的！”她猛地揚起手中那份在摔倒時被攥得死緊、邊緣甚至沾染了她手腕擦傷血跡的《夜鶯》樂譜，狠狠摔向蔣耀的臉！“看看！看看你爸乾的好事！看看我媽是怎麼被你們逼死的！”
染血的樂譜如同折翼的鳥，拍打在蔣耀胸前，然後滑落。就在它即將飄落的瞬間，蔣耀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釘在了樂譜邊緣——那裡，幾點屬於雲落的、新鮮溫熱的血跡，正緩緩洇開在淡黃色的再生紙上。血跡浸染之下，原本隱藏在紙張夾層中的那個詭異的∞符號，正散發出一種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幽綠色熒光！
那熒光，像一道來自地獄的鬼火，瞬間點燃了蔣耀瞳孔深處最深的恐懼和……某種塵封的記憶！他的身體猛地僵住，如同被一道無形的閃電劈中！所有的暴怒、質問、被侵犯的狂躁，都在那詭異的綠色熒光前，凍結成了絕對的死寂和難以置信的驚駭！他死死盯著那個符號，像是看到了最恐怖的夢魘，連抓著雲落手腕的力道都無意識地鬆開了幾分。
就在這時，頭頂樓梯平台傳來追兵冷酷的命令：“目標鎖定！帶走！”
腳步聲轟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