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館主之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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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胥雙手捧起信箋,指節微顫。

羊皮紙泛著蒼黃舊意,血墨在其上宛若活物,微微蠕動、扭曲翻卷,最終凝成一道雷霆般的朱紅字跡:

“楚寧為館主。見此令,如見吾。”

字落如劍,雷意森然。

片刻死寂。

——忽然,一聲暴喝,炸裂廳堂。

“荒謬!”

一名中年男子騰然起身,袖袍震開案幾,茶盞碎裂,湯水四濺。

他麵沉如鐵,目光灼灼地盯向楚寧,怒指喝道:

“他連‘雷獄七式’都未入門,憑什麼執掌秘庫,統領奔雷?”

他,正是甲字院教習林嶽,素以剛猛嚴苛著稱,門下弟子皆如鐵軍。

此刻,怒火衝冠,毫不掩飾他對楚寧的質疑與排斥。

他環視眾長老,厲聲喝問:

“憑一封信?就想讓所有人俯首聽命?!”

廳中氣氛陡然一緊,仿若雷霆未起先有壓。

空氣仿佛瞬間凝固,雷芒暗湧在梁柱之間,眾人神情各異,卻無一人出聲——沒人接話,卻也無人反駁。

楚寧靜立原地,未言未動,隻是緩緩掃視四周。

他金瞳幽深,眸光如水,如鏡,卻映儘人心中百態。

他知道,他們不信。

他們不服。

即便雷萬鈞留下血書、親手傳位,也難平眾望難馴之心。

他們不想讓他繼任,哪怕是早有安排,也難掩本心不屈。

因為,奔雷武館,從不是外人眼中的“武道聖地”而已。

這裡,是眾多雄傑苦修搏命之地,是他們以血肉鑄基石,以性命換傳承的歸所。

是他們誓死守護、絕不輕棄的最後依仗。

而如今,一紙信令,要他們將這座“根”拱手讓出,交給一個未曾並肩浴血、甚至“來曆未明”的少年?

怎可能輕易服眾?

林嶽的一聲“荒謬”,隻是將他們未出口的心聲明晃晃砸出。

——“楚寧不配。”

他們質疑的,不隻是他的實力。

而是他是否具備真正的“統禦之力”。

是否有足夠的鋒芒,壓服此地所有桀驁。

是否有足夠的魄力,讓那些滿手鮮血、刀尖舔命的武者,心甘情願俯首稱“館主”。

若沒有雷萬鈞的遺命,他又算什麼?

他們心中的抵觸,早已不再掩飾。

空氣中彌漫的雷意,不隻是怒火,更有壓製、排斥,甚至——殺機。

楚寧垂下眼簾,指尖一緊,掌心泛起一絲冰涼。

他曾以為,奔雷武館是自己的歸處。

可現在看來,他不過是一個“外人”。

他站在這廳中,身披雷光,卻像是誤闖他人墓地的擅客,舉步皆疑。

此刻,他看透了這場名為“傳位”的風暴。

這是——一場審判。

是雷萬鈞走後的第一場“血色篩選”。

一紙傳位令,不過是一道門檻,而他,必須靠自己的雷與刃,殺出路、定乾坤。

他若想坐上那個位子,就必須以真正的力量,讓所有人閉嘴。

楚寧緩緩抬眸,金瞳中雷光如暗夜星河,靜靜燃起。

若他們要看,他便讓他們看個夠。

奔雷武館,要麼臣服,要麼伏屍。

今日,便是他——楚寧亮劍之時。

他一步踏前,長身而立,身形如山嶽之下霆雷初起。

他抬起右手,五指微屈,雷光在掌心炸裂,如裂天之聲。

“誰不服——”

“便來試試,我這‘未學雷獄七式’的手段。”

——霎時雷霆動,萬息齊寂。

“轟——!”

紫金雷光狂湧,如雷龍撕裂天幕,貫穿奔雷武館上空。

牆壁上鐫刻的雷紋刹那亮起,宛如覺醒的古老神陣。

屋簷下銅鈴劇烈作響,叮叮錚錚,幾欲破碎,震得眾人氣血翻騰、耳鼓炸鳴,寒意自脊骨湧起。

燭火劇顫,廳堂之內,刀光霍然出鞘。

二十餘名甲字院弟子同時拔刀而立,刀鋒映雷光,殺意如潮。

為首那名青衫青年向前踏出一步,嘴角勾起冷笑:

“館主之位傳你?可笑!”

楚寧認得他——周凜,甲字院首席,十品中階武者,擅“裂風刀法”,曾連斬七名同階,氣勢淩厲,在甲字院內幾近“半步大師兄”的地位。

此刻,他一步踏前,刀尖直指楚寧眉心,森芒吞吐:

“若雷館主真要傳位,也該是傳給林教習,或我甲字院大師兄!你不過一個執事,連品階都未穩,憑什麼?”

廳中眾人神情振動,隱有認同之意。

楚寧目光如炬,緩緩抬手:

“憑這個。”

“轟!!”

雷弧暴漲,如銀龍咆哮。

不過電光火石之間,周凜尚未來得及反應,手中裂風刀“砰”地炸裂,化作漫天鐵屑。

他整個人被雷力轟中,橫飛數丈,狠狠砸碎一根廊柱,吐血倒地。

眾人震駭之餘,望向楚寧,隻見他仍負手而立,神色淡漠,金瞳內雷光如鏡、靜水無波:

“再廢話——”

“碎的,就不是刀。”

廳中死寂如墓。

周凜趴倒在地,麵色煞白,口唇顫抖,眼底再無挑釁,唯餘驚懼與羞懼交織,低頭不敢作聲。

楚寧緩步向前,一字一頓:

“誰——不服。”

“上——生死台。”

話音未落,廳中央青石擂台忽地浮現雷光符紋,哢哢作響,宛如遠古雷陣蘇醒。

而他身後那隻雪狐悄然躍上簷角,寒氣彌漫,爪下結霜,冰晶蔓延如蔓草,牽引出幽藍陣勢,封鎖整個堂內。

甲字院七名精銳對視一眼,齊聲沉喝:

“結陣!”

七人躍上擂台,刀陣如風暴交錯,殺機如海,催動廳中殘存血痕,竟將其化作赤色血濤,席卷而起。

楚寧眼眸微闔,霎時睜開。

掌中,冰焰乍現。

雷霆之下,極寒霜雷與血氣正麵碰撞。

“轟隆。”

赤潮在空中瞬間凝滯,化作猩紅冰雕。

擂台之上,血氣驟止,殺意凍結。

七名弟子動作一滯,麵色慘白,瞳孔收縮,體表迅速爬滿冰藍霜紋,氣息竟被死死鎖住。

他們的鬥誌,被徹底扼殺。

雷霜肆虐間,楚寧耳後的白發悄然增長半寸,金瞳幽光更盛,身上殺意冷冽如千年玄冰。

雪狐瘋狂掙紮,死咬他衣袖,似在試圖製止他繼續催動霜雷。

楚寧淡笑,指尖一彈,將它輕輕撥開。

“乖。”

“事後讓你舔個夠。”

“哢哢哢——!”

七柄刀驟然斷裂,斷鋒墜地,碎響入耳。

霎時間,七名甲字院精銳“砰”然跪倒,鮮血噴灑於青石擂台,蒸騰成縷縷白霧,迷霧之中,雷紋幽浮,宛如地獄之門緩緩開啟。

最後一名弟子喉頭一震,冰錐破咽而出。

擂台之上,靜得仿佛萬物死寂。

楚寧卻身形微晃,一口腥甜自喉間湧起。

雪狐猛地撲上,一掌覆住他嘴唇,冰焰纏繞,將那口血生生壓回他體內,蒸成霧氣消散於空。

楚寧目光緩緩掃過眾人,金瞳冷冽如霜,白發在雷氣湧動中無風自揚。

他淡淡開口,聲線如雷前低鳴:

“下一個。”

聲音未落,廳中驟然一暗。

“轟!”

一道黑影自梁柱間驟然墜下,如山嶽壓頂,竟震得整座大廳地磚微顫,雷紋激蕩。

赤銅鐧拖曳著漆黑雷光,在空中撕出一道猙獰裂痕,未至之勢,已令四周弟子如墜冰窟,連呼吸都仿佛被雷息壓住。

——刑堂長老,段無涯。

這位常年閉關、性情寡言的十品巔峰強者,終於現身。

他一步步踏上擂台,每踏出一步,地麵便龜裂如蛛網,雷聲自地底轟鳴而起。

雷光湧動間,他高高舉起赤銅鐧,森然低吼:

“崩山鐧法。”

雷勢如山,千鈞碾壓。

霎時,整座大堂雷鳴滾滾,氣壓驟降,仿佛天塌地陷。

楚寧卻隻是緩緩拔刀。

鏽跡斑斑的舊刀,悍然出鞘。

一抹紫金刀光斜斬而下,瞬間撕裂長空,天地失色。

“鐺——!!”

刀鐧交擊。

雷光炸裂,狂暴氣浪呼嘯而出,四周琉璃燈當場崩碎,碎片夾雜雷焰四濺,如流星雨落,砸得弟子們抱頭避讓,耳鼓嗡鳴,氣息紊亂。

段無涯的黑雷在觸及楚寧刀鋒的瞬間,仿佛墨汁滴入熔岩,被紫金霜雷瞬間吞噬。

他的雷罡護體頃刻龜裂,寸寸崩散。

“轟。”

段無涯身形暴退,倒飛而出,撞碎後方巨柱,石屑激射,幾名弟子被劃破麵頰,血珠在冰冷雷氣中滴落,浸入衣襟,冷冽如刀。

滿堂駭然。

楚寧立於擂台之上,身形如鬆,刀尖微垂,淡淡開口:

“雷,不是你這麼用的。”

言罷,紫金雷光再度彙聚。

霎時,九霄之上雷雲奔湧,一道直徑數丈的天雷轟然落下。

雷光貫刀鋒而入,自斜斬之勢怒灌段無涯兵刃。

“哢——!!”

段無涯手中赤銅鐧劇震,雷力倒灌,他手掌血肉炸裂,怒吼未出便已被轟飛。

鐧身瞬間碎裂,化作千萬赤紅鐵屑,於空中灑落,映著紫雷,像極了流火雨。

擂台一角,那隻雪狐蹲伏,白尾掃動,寒霧隱現,似對這般雷威也微有忌憚。

就在眾人尚未回神之際。

一道紫袍身影踏步而出。

“轟。”

他袖袍一震,雷光順著腳步隱隱蕩開,聲線沉穩,卻帶著森冷質疑:

“館主若真傳位,為何不交金印?”

人群驟然喧嘩。

——是功法閣長老,李煊,十品上等武者,久居閣樓,掌藏萬卷雷武殘篇,素來冷眼旁觀,卻在此刻出聲。

此言一出,廳中有人立即附和,高喊:

“怕是楚寧與賊人勾結,暗害館主!”

“此子回館便掌大權,早有預謀!”

嘈雜聲起,質疑如潮。

楚寧猛然轉身,金瞳雷光陡然迸發,似有千雷奔湧於瞳中。

“嗒——”

一聲清脆落地聲,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眾人循聲望去。

那名帶頭叫嚷“楚寧勾結外敵”的弟子懷中,滾出一枚血紅丹藥,在青石地麵上滴溜溜地滾動幾圈,撞停在擂台邊緣。

“血丹?”

丹殼裂開,腥甜氣息彌漫,一滴墨黑粘液滲出,滴落地麵。

“哧——!”

頃刻間,青磚腐蝕凹陷,化作蜂窩狀孔洞,黑煙嫋嫋升騰。

有人驚呼出聲:

“王家血丹!”

空氣霎時凝固。

那一瞬,楚寧眼神徹底冷了下去,金瞳內雷光驟盛,五指微屈,掌心驟然雷芒交織,凝成一道鎖鏈般的雷索,電光激閃!

“劈啪!”

雷鏈猛地纏上那名弟子,將他淩空吊起。

電流激蕩之間,那弟子如死蛇般抽搐掙紮,臉色扭曲,卻連喊叫都被雷光封喉,發不出聲。

楚寧語聲冷徹骨髓:

“我倒要問問,究竟是誰在勾結外敵?”

此言落下,空氣仿佛凝結成冰。

而這時,李煊臉色劇變,袖袍猛抖,袖中一道雷符悍然激射,直奔楚寧眉心而來。

雷光森寒,直若滅口殺招。

楚寧眼中寒光一閃,唇角勾起冷笑:

“滅口?太遲了。”

他抬手一抓,徒手捏碎雷符。

“哢嚓!”

電光亂竄,卻被他強行吸納入體,紫電纏繞手臂,旋即彙入丹田,雷音轟鳴如萬獸咆哮。

他翻掌之間,雷光再凝,一道更熾盛的金雷霹靂轟然反擊而出。

“轟。”

李煊大驚,急退不及,袖袍鼓蕩,竟拋灑出數十枚血丹,在空中同時炸裂。

腥臭血霧滾滾翻騰,雷光一度被遮蔽。

但那血霧中竟生出數十隻猙獰白骨之手,森然攀爬,手指彎曲如鉤,隱隱傳來嬰啼鬼語之聲,淒厲淒苦,攝人心魄。

“魂祭術?!”

諸多長老臉色陡變。

然而楚寧麵色不改,掌心金雷瞬息擴張成球,如一輪雷日橫空,一步踏前,掌心重轟而出。

“去——!”

雷球爆發,金雷如濤。

血霧瞬間汽化,那些骨手連掙紮都來不及,便被雷火湮滅成飛灰。

片刻之間,空氣淨化如洗,唯有漫天金粉飄零,似雷神神罰之後的餘燼,肅殺如秋。

——而那名被雷鏈吊起的弟子,早已七竅流血,氣息斷絕。

大廳內,眾長老望著這一幕,臉色儘皆大變,怒意洶湧。

“李煊!你竟私通王家,圖謀叛亂!”

“雷館之恥,莫過於此!”

有人拔劍而出,劍光森森,齊指李煊。

但李煊卻不驚反笑,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雷霧翻卷間,聲音陰鷙:

“嗬……王家血祭既已成局,你以為還救得了‘楚雲’?”

話音未落,他身形一震,竟化作一道黑霧破窗遁走,連帶血霧殘氣一並消散於夜風。

“追——!”

數名弟子怒吼欲追,卻被楚寧抬手攔下。

他目光沉冷,望向那虛影消散的方向,掌心雷光緩緩收斂。

雪狐不知何時已落於他肩頭,毛發豎立,警覺環顧。

大廳內沉默良久,隻餘空氣中輕輕飄散的金粉。

——那是王家血祭之禍,是李煊臨走前的遺言。

——是雷館即將動蕩的征兆。

楚寧垂下眼簾,語聲低沉,仿若雷壓雲霄:

“天要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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