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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劫銀車(求收藏求月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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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骨的山風怒號而過,卷攜著腐葉黴土的潮濕氣息,貼著楚寧的臉頰刮出隱痛。

夜色如墨,鷹嘴崖沉入無垠的黑影中。嶙峋山岩在冷月映照下泛出森白寒光,仿佛荒古巨獸伏臥穀中,獠牙外露,擇人而噬。

楚寧伏在崖頂陰影之中,指腹緩緩摩挲箭簇上凝結的夜露,眉眼沉如刀鑿。

下方蜿蜒山道間,一隊火光正如長蛇般緩緩遊動,火把映出玄鐵馬車的黑影,其後一節節囚籠在晃動中發出鐵鏈的低吟。

風聲中,隱約傳來細微的啜泣聲——那是孩童,被塞入鐵籠的哭聲。

楚寧目光驟冷。

“王家竟將活人……也當作貨物押運。”

他攥緊了箭身,冰冷的怒意在胸膛裡流淌。

“戌時三刻,首車入彎。”

他低聲喃喃,手中虛靈鈴泛起幽幽藍光,空氣在鈴聲蕩漾中扭曲,仿佛將他一切動靜從世間抹去。

他緩步踏上崖壁,靴底碎石簌簌墜落,竟無聲無息,似穿行於映像幻影之中。

下方車隊剛進入鷹嘴裂口最窄地段,僅容一車並行。前後三十步,無路可退,無路可援。

楚寧目光如電,弓弦震響的瞬間,一支浸透雷勁的裂甲箭破空而出。

“哢!”

藤蔓崩斷,牽動其後的機關繩索。一聲驚雷般的巨響中,崖頂蓄勢的千斤墜石猛然墜落。

“轟隆。”

碎石如雨傾塌,首車連人帶馬被碾作血泥,火光被血霧吞噬。

“敵襲!!護車!!”

山道炸裂般喧囂開來,車隊驚恐混亂,護衛統領嘶吼著抽刀,二十餘名護衛刹那間列陣,護在車廂兩側。

但戰機已失。

第二支箭破空而出,精準釘入西側一塊風化承重石。山體深處如野獸低吟,石層崩塌,將車隊退路封死。

“砰!”

塵土飛揚間,一道黑影如鷹掠夜,從崖頂飄然落下,楚寧身形落定,鏽刀出鞘,雷光在刃上如蛇遊走。

他站在囚籠前,望著那些年幼卻麻木的臉龐。小小的肩頭掛滿鎖鏈,最年幼的女童甚至下意識地伸出手腕——上麵密密麻麻,全是舊日取血留下的針孔。

楚寧眼眶微震,喉頭滾動,發出一聲野獸般低沉的怒吼。

“王家……”

刀光雷紋暴漲。

“轟。”

雷勁炸裂,如銀龍穿雲。首輛馬車轟然掀翻,駿馬驚嘶四散,木梁飛斷,鐵板翻卷。

而就在車廂崩碎的瞬間。

“桀桀桀桀……”

一聲詭笑自血霧中傳出,尖銳如刃,令人頭皮發麻。

一道人影緩緩從殘骸中站起,周身散發著極度危險的氣息。

那是個形貌猙獰的高大男子,赤裸上身,皮膚之下隱隱蠕動著一條條血紅線條,如蛛網般蔓延交錯,仿佛有什麼東西在他體內匍匐遊走。

王猙的雙眼徹底被猩紅吞噬,眼白已被血色淹沒。他的指甲猛然暴漲成漆黑利刃,表麵嵌著鋸齒狀的倒鉤,每一次揮動都帶起腐肉的惡臭與腥風。

“你以為……你能救他們?”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像是從地底深淵裡被擠壓出來,帶著一種扭曲的癲狂,“這些孩子……早就是老祖的祭品了!”

說話間,他臉上的赤紅紋路開始蠕動,那些蛛網狀紋理仿佛有生命,透過皮肉不斷遊走。那不再是血管,而是某種寄生於他體內的“血咒”。

楚寧眼神一凝,低聲道:“王猙……你不是人了。你是——血傀。”

所謂“血傀”,乃是以活人灌注禁咒血毒,驅使其意誌墮落、魂魄崩裂,成為半屍半生的狂魔。他們既不會衰老,也難以殺死,卻早已失去人性。

王猙獰笑一聲,雙掌破空抓來,十指如匕首直取楚寧咽喉。

楚寧刀勢不退反進,猛地橫斬——雷勁順著刃身激蕩而出,擊打在王猙手臂上,竟將那腐爛的血肉燒出“滋滋”響聲,烏黑焦氣瞬間騰起。

“嗬……劫王家銀車……”王猙喉嚨如被炭火灼燒,說話間噴出帶血的濃痰,“老祖……要你的……眼珠……泡酒!”

回應他的,是三支雷紋箭矢接連飛出。

“咻!咻!咻——”

電光連成一線,在空中勾畫出一道雷霆囚籠,轟然籠罩王猙四周,將他困鎖在方寸之地。電芒遊走之間,他每動一步,便有雷光刺穿皮肉。

這正是楚寧臨戰悟出的新招,將《百步穿楊》的箭法與《驚雷刀訣》的雷勁結合,強行壓製敵人靈肉暴走。

他一步逼近,刀尖抵住王猙眉心,寒聲問道:

“說!這些孩子要送去何處?”

王猙咧嘴笑了,嘴角滲出黑血。他忽然伸手撕開衣襟,胸口赫然釘著九枚銅釘,每一枚都隱隱滲出烏血,其中三枚更是鏽蝕入骨,仿佛融進了他的筋骨血肉。

“煉……血堂……賜我……不死身……”

楚寧心頭猛震——煉血堂,那是王家背後真正的邪派。

話音未落,王猙周身氣息驟然暴漲。

他的皮膚鼓脹如氣囊般膨脹開裂,血管炸裂出可怖的紋路,身形瞬間膨脹至常人三倍大。

“不好!”

楚寧足尖一點,瞬息暴退。

下一刻——

“砰!!!”

王猙的身軀爆裂成一團血霧,腐血淋漓四濺,地麵瞬間被腐蝕出丈許深的黑坑,岩石發出“滋滋”劇響。

然而真正可怕的不是血霧,而是血霧之中噴湧而出的……

蝙蝠!

無數血蝠從王猙破裂的身軀中飛出,每一隻的脊背上,竟浮現出一張模糊而扭曲的人臉——那是孩童的臉。

他們的眼睛是空的,嘴角掛著詭異的笑容,血翼煽動之間,哭聲、笑聲與尖嘯混雜,仿佛地獄在夜空中唱出哀歌。

“這些孩子……被煉成了血蝠傀靈?!”

楚寧瞳孔驟縮,幾欲怒吼。

“咻!”

他毫不猶豫拉弓出箭,一箭貫穿最前方血蝠,那張臉隨即炸作一團血霧,濺在囚車鐵欄上,鐵欄瞬間腐蝕出白煙。

“咻咻……”

七箭連發,強行在囚車前布下一道血蝠死線,暫時阻止它們逼近。

楚寧身形一晃,借力躍上最後一輛玄鐵馬車,雷刀斬斷車頂鎖鏈,躍入車廂內部。

車底微微鼓起,他目光一凜,俯身探手,在一塊微凸的暗格邊緣找到機關,指尖輕壓。

“哢噠——”

機關開啟,一道沉重的轟鳴聲響起,整輛馬車忽然下沉三尺。

暗格彈開!

“嗖嗖嗖——!”

九枚青銅釘猛然激射而出,在半空中竟自行排布成一座詭異的法陣。每一枚銅釘上,皆銘刻有“生辰八字”與“血脈族名”。

其中一枚釘上的名字——赫然是:

王晉。

楚寧心神如遭雷擊。

“王晉?!”

那不是王厲的獨子?王家已將他煉成祭品?

他驟然意識到真相的輪廓:

“王家老祖……根本不是為了延壽!他在分魂煉屍——用九具活屍溫養魂魄,將神識寄托其中,維持‘不死’之態!”

“而每具屍傀,都需用至親血脈之軀作為祭引……”

“這是以王家血脈為爐鼎,煉出不死屍君的邪術!!”

煉血堂的秘術竟已可怖至斯,王家背後究竟還掩藏著多少駭人聽聞的罪孽?

楚寧心念未歇,忽聽“哢嚓”一聲。

那是機關深處機括轉動的聲音,仿佛有人在冥冥中啟動了禁忌的開關。

他下意識旋身揮刀,雷光掀翻車頂。

視野穿透血霧的那一刻,他看到了此生都難以抹去的景象。

車廂之下竟隱藏著一個暗池,九具容貌極為相似的屍體靜靜浸泡於血水之中。血池泛著濃稠腥紅,每具屍體的胸口皆釘著刻有生辰八字的青銅釘,排列宛若陣圖。

然而最中央那一具——忽然睜開了眼!

它的眼眶中沒有瞳仁,隻有兩團翻滾的血漿,嘴角裂至耳根,露出猙獰詭笑:“小子……你的血……很香……”

“轟!”

楚寧暴喝著揮出雷刀,怒勢如濤。

鏽刀落下之際,血池上空浮現出一道赤紅光壁,宛如血盾凝形,竟硬生生擋住了雷勁怒斬。

反震之力震裂楚寧虎口,鮮血飛灑之間,那具“屍體”緩緩抬手,一指點天。

“轟——”

漫天血雨憑空而降。

那不是水,而是被煉血堂以活人精血蒸餾出的“血煞雨”。雨滴落在楚寧皮膚上,立刻腐蝕出焦黑斑痕,連虛靈鈴的護體結界都在劇烈震顫。

“你逃不了。”屍體張口吐字,聲如千魂哭嚎。

血池邊緣,一道黑影如魅影撲來——王猙。

他竟未死,在血池禁術刺激下再度複生,指甲暴漲三尺,宛如鐮刃直取楚寧心臟。

生死瞬息。

“鏘——!”

一聲清響,如金鐵交擊般脆裂。

一道雪影自楚寧懷中電射而出。

是小白狐!

它化為一道雪色閃電撞上王猙利爪,嬌小的身軀竟強硬擋下了那致命一擊。

黑血濺落,它雪白的毛發瞬間被腐蝕大片,焦糊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彆——!”

楚寧嘶吼出聲,幾乎欲裂。

但小白狐隻是回頭看了他一眼,青色瞳孔中浮現出堅定之意。它左前爪上的金箍驟然亮起,一道道古老咒紋燃起烈光,自眉心蜿蜒至全身。

九道青焰狐尾虛影在它身後綻開,仿佛妖火鎖鏈,猛然纏上血傀與血池中央那具屍體。

“——狐族焚魂封印術?!你瘋了!!”

楚寧目眥欲裂。

那是狐族至高禁術,以燃儘自身精血魂火為代價,引青火神咒淨化邪異。

狐火燃燒所過之處,青銅釘紛紛炸裂,血肉崩解如紙。

“啊!”

那具“屍體”發出撕裂山海的哀嚎,血池沸騰翻滾,它的身軀在狐焰中化作焦炭,連帶王猙也被鎖鏈死死束縛,寸步難逃。

最後一枚青銅釘“哢噠”一聲崩碎,小白狐卻也如斷線紙鳶般墜落。

楚寧飛撲而上,將它接在懷中。

手中不再是溫熱的毛發,而是遍布焦痕的碳化血肉。他甚至不敢再用力觸碰。

“咳……”

小白狐爪尖微微一勾,指甲鉤住他衣襟,仿佛在確認他的存在。

青色瞳孔中最後一抹神采在流火餘燼中緩緩黯淡。

楚寧喉嚨裡仿佛卡著滾燙的石塊,鮮血從唇角湧出,卻渾然不覺。

那日岩洞中高傲倔強、與他並肩廝殺的小獸,此刻卻如一隻奄奄一息的幼貓,蜷縮在他懷中。

“堅持住……”他的聲音低啞破碎,手指顫抖著撫過它焦黑的皮毛。

狐火灼燒後殘留的味道刺鼻、嗆人,卻再也驅不散那逐漸冰冷的體溫。

楚寧踉蹌著退到崖邊。

身後,是深不見底的幽淵。

他死死盯著那輛尚未崩毀、仍滿載金飾的王家鑲金馬車。

鏽刀猛然揮下,斬斷束縛車轅的鎖鏈。

“哢啦——”

馬車劇烈傾斜,金飾如瀑般傾瀉,連帶整車墜落。

他緊緊抱著小白狐,縱身墜入深淵。

在那失重的瞬間,他感到天地俱寂。

隻有懷中那逐漸消散的溫度,化作血誓深藏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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