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西沉,車廂內光線曖昧難明。
寧商羽略沉吟,用一種意味更難明的眼神端詳著林稚水,重複她話裡的重點:“聞你?”
林稚水恍然發現自己的話好像帶有歧義,開口解釋:“我就是想讓你聞一下我身上是不是有香味。”
又覺不妥。
這話還是輕浮。
她唇齒的音節卡頓兩秒,有點無力地解釋道:“我是易敏感體質,對天竺黃類的香料過敏,就想讓你幫忙聞一下來著……真是這樣,以前我媽媽嚴格約束我出門,也是因為我太容易在外麵感染上一些病毒了。”
現在還算好了。
年幼時期,幾乎是每次外出回到家,阿泱她們都要仔仔細細地給她全身消消毒又測體溫的,憂心沒照顧好的話,絕對是要小病一場的。
“絕對沒有輕浮你的意思!!!”
林稚水最後強調。
寧商羽見她脖頸上的大片紅斑已經徹底從雪白肌底透到皮外,他眉心輕折。
林稚水還在強忍似的,偶爾身體顫一下,連帶旗袍緞麵上的花枝似乎也跟著輕輕顫了一下。
還有心思想些有的沒的。
隻是沉吟幾秒,寧商羽吐出比方才林稚水那句話更直白輕浮的兩個字:“脫了。”
林稚水側眸看過去,繼而發現寧商羽驕矜的麵目隱在暗處緣故,隻能依稀地看清從他骨相裡露出的鋒利攝人眉眼,無形中,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帶著些許茫然地問:“脫?”
寧商羽語速平平:“這件旗袍確實熏了天竺黃香料,你不脫。”
“是打算去醫院度過今日約會?”
寧商羽指的脫,是真正意義上脫掉這身旗袍,僅此而已。
林稚水當然不想去醫院,隻不過……
她眸光環顧車廂,自言自語似的:“在這裡?”
“不太方便吧。”
寧商羽輕描淡寫地說了句“方便”,隨即視線移向前方。
奚宴立即會意,將前後座的黑色隔板升起,霎時間,把原本就密閉的車廂空間嚴絲合縫地隔開了界限。
林稚水還在糾結要不要直接打道回府,可好不容易出來一趟。
下秒,低垂的腦袋就被一件男士寬大的西裝外套給籠罩住了,她幾乎窒住,鼻尖下意識地貼著麵料,嗅到了股鮮明至極的陌生氣息,瞬間紋絲不能動彈的身體敏感度被擴大了無數倍似的,繼而,又聽到寧商羽落了一句過來:“暫時先穿這件。”
話落後。
林稚水跟掀蓋頭一樣,手指尖顫悠悠地把西裝外套沿著額頭扯下來,又見他麵無表情地遞來了一件車上備用的新襯衫。
隨即屈尊降貴地下車,給她換衣服的私人空間。
寧商羽背影冷漠,可彌漫在車廂內如烈火燒出的氣息依然極具侵略性,還未消散。
沒得選。
林稚水不想被興師動眾送醫院去。
或者是繼續忍耐著一身又紅又腫的過敏症狀,快速脫掉這件誘發病因的旗袍,確實是最穩妥的處理方式。
五分鐘後。
林稚水套著鬆鬆垮垮的襯衣,第一次有了直觀的認識,男士款式的衣服這麼大,很空又泛著癢意,跟沒穿似的,不知道是過敏變嚴重了,亦或者是其他原因。
尤其是寧商羽再度上車,就更明顯了。
寧商羽從容不迫地看到林稚水穿著他的備用襯衫,白得發膩的膝蓋到小腿並攏,指尖也相互攥著,儘管已經努力地維持端正的儀態,卻還是暴露出了幾分不自然地羞愧。
林稚水浸在他目光裡,抬起水潤纖長的睫毛跟著顫動:“我不能這樣回去吧?”
寧商羽言簡意賅道:“確實不能。”
林稚水:“那怎麼辦?”
寧商羽:“等人給你取衣服。”
“在這裡等?”林稚水蜷縮著腿,語頓一秒又說: “有點怪怪的。”
特彆是,她從沒和男人這麼近過,而這位,周身的壓迫感又太強了,即便隻是靜坐在身側,毫無肢體觸碰的情況下,也令她像完全透不過氣。
寧商羽語調仍舊平平:“車廂空氣不流通,你過敏會更嚴重。”
繼而,像是好心施以援手為她指一條生路:“我在這裡有一處私人居所,要去嗎?”
林稚水不懂這具變得脆弱敏感的身體為何會一直反複湧來熱意,但是眼下局麵,私人居所也比在車廂裡,衣衫不整地跟他獨處要好。
下秒,她唇齒含著濕熱的音節說:“要去!”
林稚水跟寧商羽尚且談不上熟。
還沒摸清他脾性。
自然是不知道寧商羽此人,可用一句話精準地概括:非梧桐不棲,非醴泉不食。
他的重度潔癖跟他鮮少人有資格知曉的性癮一樣極為挑剔又難搞,所在的領地範圍之內最不喜彆人沾過的痕跡。
以至於寧商羽在太平山頂上的私人住所,除了偶爾來港島談項目時才會居住兩晚外,這裡偌大的華美建築猶如被封存了一樣,顯得分外冷清而空曠。
寧商羽將她往起居室的主臥帶,視線觸及之處,幾乎什麼私人用品都沒有,最醒目的隻有那張看上去能睡四個人以上的黑絲絨大床。
林稚水驀地止住腳步,若有若無地看了他一眼。
寧商羽淡定,示意她看向浴室方向:“先塗藥還是先洗澡?”
車廂時,林稚水就被裹出了一層薄汗,覺得異常悶熱,自然是傾向於洗澡,隻不過……
寧商羽見她反應良久,直接問:“林小姐,過敏藥有禁忌嗎?”
雖然他語調正常,聽入耳像是沒彆的深意,可林稚水裡外敏感異常,莫名地覺得寧商羽這是體恤她似的,怕下手不知輕重地把她這個早產兒給藥死了。
林稚水抿唇了下,回答一句:“沒有,正常的就可以。”
“嗯。”
寧商羽為她騰出空間。
房門合上。
林稚水站在原地發呆幾秒,看著他真走了,才意識到也沒什麼好糾結,她渾身不舒服,肯定要洗澡的。
半小時後。
林稚水在陌生的環境下,沒有貪戀淋浴的涼意,簡單洗了一下就出來了,微抬眸,視線定在坐在床邊的寧商羽身上。
此時厚實窗簾半合著,室內光線有點暗,襯得男人低垂的眉目有種神秘的幽靜感,連身後那張超大的黑絲絨大床,都沒他存在感強。
林稚水不自覺地又瞥向那張床。
腦子裡忽然冒出個不著邊際的想法:一個人睡這麼大的床,睡相得多差呢。
寧商羽掀睫,恰好將她盯著床微微困惑加好奇加恍然的表情收入眼底,漫不經心地開口:“過來。”
“塗藥。”
林稚水這才注意到,他筋骨修長的指節正再把玩一小管外塗的過敏藥膏。
這跟救命良藥沒區彆了。
林稚水上前感恩地接過藥膏。
繼而,超乎意料地發現這款,居然還是她家中常用的藥。
林稚水捏住白色藥管尾端,抽了一下,居然沒抽動,沿著另一段長指往上,對上寧商羽那雙微深的琥珀色眼瞳:“不能拿嗎?”
寧商羽目光從她表情茫然的臉蛋落在她身上。
林稚水依舊穿著他的襯衣,被水汽氤氳過的肌膚上星星點點沒有半點褪去,沿著後領蜿蜒而下……
下一秒,他鬆開指腹:“能。”
林稚水沒意識到問題所在,接過藥膏之後,足音很輕地走向不遠處的落地鏡,照著鏡子開始塗藥。
不過……
等等。
她過敏位置大部份都在脊背。
以往在家都是阿泱她們輪番代勞,一時就沒意識到,自己壓根塗不到後麵。
越急越癢。
越癢越急。
鏡子映照出林稚水苦悶的表情。
原本氣定神閒坐在床邊的寧商羽,終於起身走向她,重新抽出被指尖攥緊的藥管,語調緩慢地說:“未婚妻,我想你需要幫助。”
林稚水權衡三秒,也顧不得害羞了:“唔,我想也是呢……非常需要。”需要他這位未婚夫施以援手。
再不塗藥,她可能要成為第一位和未婚夫約會被癢死的人。
寧商羽似乎滿意她的識時務,下顎微抬:“去床上。”
…
林稚水先是背對著,將質地奢貴的襯衫解開,繼而聽話順從地趴到床上。
一係列動作很熟了,在家她也是這般,被伺候慣了。
隨著後頸和背部完全暴露,那些紅斑猶如長在羊脂軟玉上的一塊雜質,當徹底接觸到空氣時,她忽生喪失了安全感,隱隱約約覺得哪裡不對勁,本能求生欲地趨勢下,又扯過柔軟枕頭抱在胸前。
寧商羽並未在意她舉動,長指沾些藥膏,慢條斯理地摩挲了片刻,等乳白色的藥膏被溫化後,繼而從頸間開始,一寸寸地,沿著打起顫兒的肩胛骨覆了下去。
隨著擦藥動作。
林稚水不習慣。
突然間,寧商羽低聲問:“要解開嗎?”
她未曾全脫,內裡穿著特彆薄一層的法式蕾絲內衣。
林稚水呼吸很慢,很輕點了腦袋。
下一秒,寧商羽麵無表情地解開了,光裸的背部那股束縛感完全消失。
林稚水沒忍住側過臉,水似的眸光從眼尾斜斜地溢出,這回連兩顆紅痣也止不住,把寧商羽瞧著。
“謝謝你。”
寧商羽擦藥的動作未停。
林稚水沒話找話,又許是一身骨頭受不住他指腹摩挲的力度,下意識想轉移注意力,非得纏他禮尚往來一句不用謝,重複地說:“謝謝你。”
等第十一句謝謝吐出時,寧商羽麵無表情地沒回應,長指卻毫無預兆停在了腰窩位置,也分不清是藥膏融化的溫度,還是他體溫,滾燙觸感尤為清晰。
伴著他嗓音傳來,冷漠已無:“還有哪裡癢?”
林稚水表麵的過敏部位已經不留一絲地方被他上了個遍,全都濕黏黏的,其餘地方,她不好再麻煩寧商羽代勞,於是支支吾吾說:“沒有了。”
氣氛安靜數秒。
寧商羽高抬貴手,停在她腰窩、存在感極強的指腹移開了。
主臥門重新合上。
林稚水上完藥後,薄薄的一層浴巾被裹得半濕,又不能繼續洗澡。
她獨自躺著不動,想冷靜會兒。
怎料在這副身體過敏和寧商羽過度親密接觸的雙重刺激下,疲憊的困意不知不覺地襲來,她閉上眼就沒再睜開,甚至還做了場荒唐的夢。
夢裡持續了兩人上藥的畫麵。
寧商羽這次沒有高抬貴手,而是將停在她腰窩的長指一寸寸地往下移,透著危險的強烈氣息,蔓延而至到了……
林稚水猶如逐漸融化的脂膏,又像是一戳即能破的薄綢,會徹底淌下來,流得躺著的這張黑絲絨大床。
到處都是。
再次驚醒來。
時間也就過去十分鐘而已。
林稚水眼尾薄而通紅,對身體發熱的異樣屬於半知半解狀態,直到良久後,終於發現自己流淌下來的其實是生理性淚珠,一顆接一顆,弄得床單都濕了。
樓下。
待寧商羽洗完澡,穿得一絲不苟地整潔西裝,緩步現身的時候。
為首的奚宴和黎近幾位秘書,早就在客廳等候著。
寧商羽走到真皮沙發坐下,奚宴在旁負責提醒他今晚的重要行程,而黎近,則是拿出黑色保險箱,恭恭敬敬地打開——
璀璨的水晶燈下,裡麵整齊擺放著一排排針劑,針頭折射出銀色薄光。
寧商羽慢條斯理地將襯衣袖口往上折,露出冷白修勁的手臂,隨著下一步動作,肌肉蓬勃的線條清晰起伏著。
黎近低聲提醒:“您早晨打過一次,醫生說無意外情況,不建議一天打兩次。”
寧商羽神色不改,拿起針管的同時,薄唇抿起薄涼的弧度:“有意外。”
黎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