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八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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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君侯早就知道是誰救了他?”

九幽魔宮中,窮奇伏在長衡腳邊,聽到這裡,正悠閒拍地的尾巴一頓,轉頭向軟榻上的長衡問道。

他麵前水鏡展開,當中顯露的正是丹穴山上情形。

對於堂堂魔君來說,想避過丹穴山的禁製做到這一點並非什麼難事。

聽了窮奇的話,長衡想了想:“應該是吧。不過就算他不知道,也沒關係。”

“為什麼?”窮奇碩大的虎頭上冒出近乎實質的疑問。

“因為我都看到了啊。”長衡說著指向自己,得意洋洋道。

窮奇好奇道:“所以救了君侯的,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長衡沒有立刻回答,他隔著水鏡看了眼景濯,又看了眼自稱是奉丹羲境上神之命而來的息棠,心情頗有些複雜。

“當年救下兄長的,便是丹羲境上神。”他喃喃開口。

窮奇驚得坐起身來,他當然知道丹羲境上神是誰。正因為知道她是誰,他才會覺得這麼驚訝。

墟淵戰場上,一箭險些要了君侯命的,不也是這位上神嗎?

何況……

“丹羲境上神可是出自神族太初氏,沒記錯的話,她還要叫神秀那個瘋子一聲伯父——”窮奇忍不住道,毛茸茸的臉也掩蓋不住意外。

自鴻蒙已分後,天族曆任帝君便多出自太初氏。先任天君的兩個兒子,長子是早早便被確立為天族太子的神秀,次子便是息棠的父親。

景濯身世被揭露時,太初氏先任天君已近衰亡,九天大權因此都落到了身為太子的神秀手中。偏偏那時候,這位曾經也為九天仙神稱頌的太子已經接近瘋狂邊緣,喜怒無常,凡有不順其意者,動輒降罪誅殺。

除了他視為繼承者的女兒,連息棠的父親在他麵前也不敢說什麼反對的話。

以息棠的身份,她有什麼理由不惜觸怒神秀,也要救下景濯?

關於這一點,長衡其實也不甚清楚。

他自少時便受景濯教導,一向對他敬畏有加,實在沒膽子當麵問他。

不過,兄長和丹羲境上神的關係,絕非世人所知的那麼簡單。

長衡還記得息棠將景濯送來九幽阿修羅氏族地的情形。

無妄海的海水翻滾著向前,晝夜不停,本不該出現在九幽的神族跨過海水,一步步走來。泛著燦金的鮮血不斷從袖袍裙裳滴落,她渾身都縈繞著揮之不去的血煞之氣。

無妄海中有無數煞氣彙聚形成的海獸,隻要感知到生機,便會爭先恐後地圍剿獵物,是以想渡過無妄海,實在不是什麼容易的事。

長衡那時連人形都還不太化得來,跟著做魔君的母親前來阿修羅氏,夜裡偷偷躲過護衛溜出來閒逛,恰好撞上了這一幕。

“兄長能活下來,也還要多謝我。”長衡誇起了自己,“在丹羲境上神將他留下後,可是我及時拖著隻剩一口氣的兄長去見了他母親。”

他沒說出口的是,大約是被息棠一身殺伐之氣嚇住了,在她離開前,他躲在陰影中愣是沒敢站出來。

或許也是因為這件事,在長衡的母君驟然崩逝後,是景濯出麵庇護了尚且年少的長衡,悉心教導,後來又壓服諸多魔族領主,推他坐上了魔君之位。

長衡抬眼再看了看水鏡,如果不是礙於魔君的身份,他還真想當場去看看熱鬨。

聽到他這句感慨,窮奇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尾巴,潑冷水道:“算了吧,要是被君侯發現你敢窺探他行事,你就完了。”

還想到場看熱鬨。

長衡眼裡飛快閃過一絲心虛,他伸手攬住窮奇的虎頭,笑得很是陰險:“彆忘了,我們現在可是同謀,隻要你不說,兄長會發現的可能就會很小。”

“不可能!”

丹穴山梨花林中,聽了景濯的話,伯陵下意識反駁,此事是阿枝親口所言,怎麼可能會有假!

但……真的不可能嗎?

回憶起寒枝態度,他臉色陰晴不定,這就是她為什麼不肯應下赤羽君所求,又為什麼不願輕易提起這能帶來無數好處的恩情?

若當真如此,如今又該怎麼收場?

伯陵方才敢在景濯麵前義正辭嚴指責他,便是覺得寒枝曾冒著全族被株連的風險救下了他。

就算自己是在不知道的時候擔了風險,但終究也是有被牽連之虞,那為此向景濯要些好處又有什麼不應該。

但寒枝如果在這件事上說了謊,自己方才種種,豈不是都成了不知所謂的笑話!

到這個時候,伯陵不曾自省貪心,倒是怨怪起了寒枝。

“逢夜君不記恩情也無妨,又何必虛言以對!”他額頭見汗,嘴上卻還強自道,不肯認下景濯所言。

任誰都能聽出他的底氣不足,周圍仙妖的神色頓時變得有些微妙。

景濯嘴邊勾起譏嘲弧度:“你以為,憑她當時才仙君境的修為,足以從押送守衛手中帶走本君,又瞞過已是上神的神秀?”

景濯出事是在數萬載前,寒枝尚且沒有如今修為,當時她不過才剛仙君境。若是神秀那麼好欺瞞,桓烏神族又何必廢去景濯血脈本源,他原本是桓烏神族傾儘全力培養的後輩,被族中寄予厚望。

周圍聽了一場閒話的仙妖也覺恍然。這麼想,憑那位寒枝仙子當時的修為,就算敢違逆天族太子之命,也未必有能力做到。

這都是些陳年舊事。時移世易,隨著清楚這些事的神魔仙妖大都已經作古,對於後來者而言,許多事便都成傳說,這等空穴來風的流言也就有了取信於人的餘地。

伯陵麵色青紫,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不是不後悔自己所為,但事到如今,便是後悔也晚了。早知如此,他便不該當著如此多的仙妖開口,眾目睽睽之下,想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也不可能。

“叔父年老體衰,神智已然糊塗,這才口出妄言,若有冒犯之處,還請逢夜君見諒。”寒枝大步走來,向景濯深施一禮,為自己的叔父請罪。

與她同來的,正是赤羽君。

他還沒放棄讓寒枝出麵為自己請托,於是又借口與她巧遇,想要再提一提此事。沒想到還沒說到正題,便聽寒枝隨行侍女來報,她叔父在梨花林中攔下景濯,求賜浮屠玉不得,多有不忿之語。

聞言,寒枝也顧不得其他,連忙向此處趕來。赤羽君雖不明情況,也跟了過來,便是隻將話聽了一半,大約也猜出了是什麼情況。

當初救下逢夜君的,原來根本不是這位寒枝仙子?!

寒枝向景濯請罪的話,已然是默認了這一點,赤羽君麵色鐵青,也就全無為她解圍的心思。

而聽到寒枝話中罵自己糊塗,伯陵暗惱,但在這等境況下也不敢加以辯駁,隻能認下是自己胡言亂語。如今也隻有寒枝會出麵,為他解決眼下麻煩。

在場仙妖的注意也都從他轉到了寒枝身上,會傳出這樣的流言,與這位寒枝仙子是不是也有些關係?

麵對諸多意味各異的打量,寒枝垂首躬身,緊握的指尖用力到近乎發白。

不過這些年來,她也不是第一次麵對這樣的窘境了。

族中衰落,寒枝做這個族長沒有享到什麼光耀,卻是有數不清需要低頭的時候。也是因為舉步維艱,她才會刻意傳出自己曾救下景濯的假消息,為的便是讓自己有得片刻喘息,思慮籌謀。

但謊言終究隻是謊言,不能成真,沒有發生過的事,又怎麼會被承認。

“既是神智糊塗,便好好休養,不必在外行走。”景濯的聲音從上方傳來,話中聽不出什麼情緒,卻讓寒枝忍不住鬆了口氣。

他這麼說,便是揭過此事,不與叔父一般見識。但往後,叔父以後隻怕也不能在外行走了。

寒枝再作一禮:“謝過逢夜君。”

這已經再好不過的結果,至少景濯沒有再追究流言是從何而來,為她留了顏麵。

而以伯陵行事,景濯便要了他的性命也不為過。

不殺他,也並非在念什麼舊情,隻是身在丹穴山中,總要給鳳族留兩分麵子,也免凝光這個巫祭不好做。

何況這片梨花林,景濯抬頭,像是又見當年同門,還是不要沾血為好。

沒有與寒枝再多說什麼的意思,見息棠在無人注意時準備離開,景濯抬步便要跟上去。

擦肩而過時,寒枝抬頭,看著他離去的側影,神情悵然若失。

見景濯都已離開,周圍聚在一處仙妖互看了看眼神,見寒枝當麵,也都識趣地不再議論此事,各自準備散去。

凝光卻在這個時候從赤羽君身後走來,欣賞著他鐵青的臉色,含笑開口:“赤羽君想要浮屠玉,又何必請托旁人,隻需告訴我一聲,我幫你向師兄求便是。”

聽著這番風涼話,赤羽君臉色立時更青了兩分。

凝光的話,他當然是半個字也不會信,她看笑話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幫他。

隻是請托寒枝來求浮屠玉,無疑成了自己的敗筆,徒耗時間不說,還讓凝光白白看了場笑話。

以眼下情形來看,一時卻是難以向逢夜君求得浮屠玉了。

罷了,赤羽君沒有理會凝光的話,拂袖而去。

看著他的背影,凝光嘴邊笑意更深。

這就急了?

讓他更急的事,還在後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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