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珠接到調集守衛的命令時,還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
不過族長急令,不容拖延,她沒有多作猶疑,立刻領數名近衛前往與畢方大長老彙合,也終於從他口中得知了南明離火芝失竊的事。
怪不得母親連護山禁製都打開了,堯珠暗驚,能在母親和諸位長老毫無所覺的情況下做到這件事,出手的妖仙修為定然不會低。
“無妨,我已傳訊鳳族,請鎮守前來。”大長老沉聲道,正是顧慮到這一點,為防萬一,他才主動求助鳳族。
章莪山及周邊百萬裡羽族都在鳳族派遣的鎮守治下,既然事涉鳳族巫祭,將這位鎮守請來也是理所當然。
堯珠放下心來,便是息棠有仙君修為,也不可能是鳳族鎮守的對手。
說話間,領息棠入內的畢方看守已經找到。他為術法所迷失了神智,就算清醒後,也說不清息棠去向,這無疑更加重了她身上嫌疑。
不過息棠向畢方看守問起的話,讓大長老有了猜測,他立刻帶著守衛與堯珠一同向水榭方向趕去。
另一邊,山中禁製開啟,畢方鳥族在族長號令下各處排查,也確定下息棠蹤跡。
於是在陵昭目瞪口呆中,為數眾多的畢方族守衛趕到,從天上到地下,將楓樹四周圍得水泄不通。
這還怎麼跑?
他正打算從自己剛挖好的洞裡默默退回去,就見前方守衛向兩側退開,畢方族長與十數長老越眾而出,氣勢凜然。
“閣下要入我章莪山,何必假借鳳族名義!”
沉凝氣氛下,畢方族長率先開口,語氣冷厲,氅衣上點綴的火紅尾羽像是燃燒的火焰。
對於自己被識破了身份這件事,息棠並未露出太多意外之色,隻是淡然向陵昭道:“看來,他們不是衝你來的。”
是衝她來的。
有不少畢方都和堯珠一樣注意到不該出現在這裡的陵昭,不過此時沒有誰顧得上追究他在乾什麼。
陵昭看看眼前這陣仗,又看看息棠,不由對她肅然起敬。她究竟是乾了什麼,能引得畢方傾族前來?
息棠也覺得奇怪,就算識破了她的身份,這些畢方也不必如此大動乾戈吧?冒鳳族之名,什麼時候成了如此罪不可恕的事?
就在她思量眼前局勢時,一向性急的老嫗已經按捺不住,厲聲喝道:“將南明離火芝交出來,我族或還可留你性命!”
南明離火芝?
這句話倒是正好為息棠解了惑,原來這些畢方來勢洶洶,為的就是這南明離火芝了。
讓她交出來?
息棠大約確定了兩件事,一是畢方族中丟了南明離火芝,二是這些畢方如今認定,是她拿了這南明離火芝。
“諸位是認為,我偷了你族南明離火芝?”息棠目光掃過麵前畢方,最後落在了隱以為首的畢方族長身上,不疾不徐地反問,態度堪稱坦然。“要定我的罪,總該拿出些證據才是。”
雖不知自己是如何被識破了身份,但這些畢方鳥難道就憑借這一點斷定是她竊取了南明離火芝?這兩件事怕是沒有什麼必然的因果吧。
息棠打算和他們好好講道理,但看在麵前畢方眼中,卻像是有恃無恐,讓他們都麵露慍色。
大長老拂袖斥道:“數日來,入章莪山的外族隻你而已!如今南明離火芝失竊,如果不是你所為,還能有誰!”
“何況鳳族巫祭身邊隨侍從來都是各羽族遴選而出,何時有草木之靈,你若非心懷不軌,何以會冒名前來,當真是其心可誅!”
原是如此,息棠恍然,她還在想自己的借口是哪裡出了差錯被識破。
原來就算是凝光身邊隨侍的女婢,也需從羽族經遴選得出,尚且輪不到非羽族的妖靈擔當。
息棠從前的確沒有注意過這件事。
這麼說來,她才冒名進入章莪山,畢方族得來的南明離火芝便失竊,便是在息棠自己看來都有些可疑,這些畢方族鳥懷疑她也不奇怪。
“話雖如此,這也做不了證據吧?”息棠再次開口,上空畢方嚴陣以待,投下龐大陰影,她麵上卻不見有什麼怯色。
老嫗已經失了耐心:“何必再與她廢話,將她拿下,自然能取回南明離火芝!”
話才出口,她已經率先出手,靈力直指息棠。
見她出手,身邊其他畢方族長老也沒有坐視之理,先後出手,靈力交錯成密網,當頭落向息棠。
陵昭下意識看向息棠,卻見她還站在原地,沒有要動的意思。
她還不跑?
息棠的確不打算跑,不過瞬息,靈力已經到了眼前,她噙著笑抬起了手。
覆手揮過,尺餘長的小蛇在脫離她袖中後立刻身形暴漲,化作身長足有數十丈的蛟龍。蛟尾甩過,黑鱗熠熠生輝,輕易便將半空襲來的靈力都擋下。
“大澤黑蛟?!”一眾畢方長老驚怒道,這條常年盤踞山外大澤的黑蛟竟然進了章莪山!
仙君境的黑蛟,鱗片堅硬已經不下於龍族,就算是畢方靈火,輕易也破不了她的防禦。
隻是黑蛟此時出現,無疑讓畢方一族更認定南明離火芝是息棠所竊,她連進入章莪山的借口都是假的,這黑蛟原來是她的同謀!
畢方族長神色微冷,隨著她抬手示意,高空列陣的畢方齊齊發出唳鳴,雙翼扇動間帶起灼燙火焰,挾裹著勁風撲向黑蛟。
黑蛟主動迎上了這些畢方,即便孤身一蛟,在數隻畢方圍攻下也不曾落在下風。她這麼主動,全是抱著將功補過的心思,雖說以息棠修為,打起來其實用不上自己,但看在自己態度積極的份上,說不定就不計較她之前的冒犯了。
見黑蛟現身,在場畢方長老不敢輕忽,目光對視,互相點了點頭,同時催動靈力。隨著靈力噴薄而出,地麵頓時有繁複陣紋浮起,向四周蔓延開來。
這裡是畢方族地,自然加持有重重禁製,黑蛟身上憑空多了萬鈞壓力,身形微滯,險些被麵前畢方噴出的火焰燎了鬃毛。
不過便是如此,她也並不如何擔心。
若是她自己孤身一蛟,大約很難從章莪山中脫身,但如今有息棠在,便不必有什麼顧慮了,黑蛟頗為自得地晃了晃尾巴。
下方,畢方族長神色沉凝,她抬手,光華流轉,掌心握住數尺長的銅杖,重重向地麵一頓。
不知是不是忌憚息棠修為,畢方族長出手絲毫沒有留情的意思。灼烈火焰自她身周升起,不知從何處而起的風助長了火勢,衝天而起的火焰燃燒成赤紅,在空中化作畢方之形,飛逐向息棠,來勢如雷霆。
畢方天生火屬,靈焰熾烈霸道,落在身上輕易不會熄滅,如果息棠當真隻是草木之身,在這樣猛烈的火焰下,或許要不了幾息就會形神湮滅。
既然認定是她偷了南明離火芝,應該設法留下她性命才是,否則便不怕找不回南明離火芝麼?息棠抬頭看著直撲向自己的火焰,若有所思。
陵昭對自己的實力很有自知之明,默默將自己埋回了費勁挖出的洞裡,隻露出雙眼睛來。
注意到他的舉動,息棠不由失笑。
看來想講道理,終究還是得先將他們打服了才行。
她回眸看向前方,由烈焰所化的畢方展翅,周身散發著灼燙溫度,火勢順著風越加高漲,眼看著便要將她吞沒。
息棠隔空張開手,就在這一刹那,席卷而來的火焰驟然凝在半空,像是陷入了靜止。
不止火焰,正與黑蛟纏鬥的畢方、催動禁製的一眾畢方長老以及列陣向當中收束包圍的守衛都感受到體內靈力忽地一滯,看向息棠的目光多了幾分驚疑不定。
袍袖翻振,畢方族長望著息棠,抵住周身莫名多出的壓力,雙手握住銅杖,強行再催動靈力。
銅杖赤光閃過,氅衣在風中揚起一角,畢方族長眉目鋒銳,原本靜止在空中的火焰在一聲長唳後,再度攜灼燙風浪撲逐而來。
她好像很心急。
息棠眼中帶著幾分審視,當火鳥的利爪近前,將要落下之際,她指尖靈光流轉,繪出繁複法訣。
赤紅火焰中燃起一點燦金,火鳥被點亮雙眼,從她身邊掠過,隨即倒轉而回,直撲畢方族長。
麵對這一幕,畢方族長不由神色驟變,來不及躲閃,她隻能橫握銅杖撐開防禦,強行接下這一擊。
倒撲的火焰卻比她預料中來得更快,兩道靈力碰撞,餘波飛濺,掀起重重風浪,逼得周圍畢方都紛紛向後退去。
飛濺的火焰點燃氅衣上赤紅的尾羽,風浪中,畢方族長看向息棠,神色晦暗不明。
迎上她的目光,息棠笑意未改,抬手打了個響指。
就在這一刻,無形浪潮迎麵拍下,隻見地麵鋪就的石磚儘數翻起,畢方族長身周撐起的防禦禁製也應聲破碎。
她的身形不受控製地向後退了數丈,最終半跪在地,依靠銅杖撐住地麵才止住去勢。
陵昭看著這一幕,瞪大了眼,隨即瘋狂海豹鼓掌。
息棠聞聲看向他,突然開口道:“想學麼?”
當娘的業務不太熟練,做個師徒難度卻是小上許多。
陵昭點頭如搗蒜,當然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