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顯然也沒想到會碰到她,緩緩停下腳步,隨後眉頭便緊緊皺了起來。
走廊光線昏暗,隻有頭頂的幾盞小燈照明,穿著素白色睡衣的女人就這麼突然出現,渾身都還帶著剛沐浴過的水汽。
濕潤的青絲順著頰邊垂下,小臉白淨,五官精致,或許是出來得太過匆忙,衣領有些鬆垮地掛在肩頭,露出修長的脖頸和兩道鎖骨。
未乾的水珠順著尖尖的下巴一路往下滑去,落入起伏的柔軟溝壑當中,再也不見蹤影。
容貌豔麗出挑,身段曼妙惑人,估計沒有哪個男人能拒絕得了這樣的美嬌娥,隻可惜心思不正,手段低劣,滿口謊言,外表和內裡形成鮮明反差。
再漂亮,也沒用。
秦樾收回視線,目不斜視地越過她進了自己的房間。
宋時溪見他如此,心裡的大石頭反倒安穩落地了,就這樣把她當透明人總比時時刻刻盯著她要好。
兩人朝著相反的方向各自離開。
一夜無夢,第二天雖然是周一,但是她的課表上沒有早課,宋時溪就多睡了一會兒才起床洗漱,整個三樓很是寂靜無聲,不知道秦樾是早就起了,還是仍然在睡。
原主沒來之前,這一層都算是秦樾的半個私人領地,沒人會隨意上來,要不是原主和秦枝意發生了那次爭吵,再加上秦樾近年來大多數時間都待在深市,一年半載才回來一兩次,秦母也不會破格讓她從二樓搬上來。
和秦樾單獨住在同一層,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好在兩人算是已經達成協議,住在三樓清淨舒服,隻要在搬出去之前本分待在房間裡,就沒人會來打擾,不用應對太多的人際關係。
壞在“鄰居”是秦樾。
宋時溪一邊刷著牙,一邊想著事情,等刷牙刷到一半,她才注意到之前放秦樾洗漱用品的地方被人重新收拾了一番,舊的統統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嶄新的。
而且重點是,這些東西離她放洗漱用品的區域更遠了一些。
兩者涇渭分明,中間還有水龍頭充當楚河漢界,避嫌的意味十足。
當然,可能用嫌棄二字來形容會更準確一些。
“……”
宋時溪挑眉,想起書中說秦樾有潔癖的事情,不由撇了撇嘴,然後將自己的洗漱用品往另一個方向也挪了挪。
當她願意挨著他放呢?
宋時溪暗自咬牙,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還狠狠瞪了一眼秦樾臥室的方向,隨後才回了自己的房間,簡單收拾了一番,就下樓了。
剛走到樓梯口就聽到從餐廳方向傳來一陣歡聲笑語,宋時溪深吸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才緩緩順著聲源走去。
她剛一出現,氣氛瞬間變得詭異沉默起來,原本還在笑著的秦枝意和秦母鄭慧蘭逐漸冷下臉來,秦樾則是抬頭瞥了她一眼,就繼續吃著早餐。
唯有秦父秦泊遠熱情地招呼了一聲,“時溪起來了?快過來坐。”
“嗯,伯父早上好。”
宋時溪自然看出來這一桌除了秦父就沒有人真心歡迎她,心中難免感覺有些尷尬,但是麵上卻裝作什麼都沒看出來一樣,慢慢走向自己的位置。
正準備坐下時剛好碰上保姆楊嬸端湯過來,她為了避讓,便往旁邊輕輕退了一步,小腿擦過男人的小腿,做工精良的西褲布料在皮膚上摩挲而過,有些癢。
“抱歉。”宋時溪下意識地道歉,扭頭朝著他看了一眼。
今天秦樾穿了一件黑色襯衣和西褲,顯得他整個人格外冷冽,尤其是現在沉下臉的模樣,更是瘮人。
他放在桌麵上的手寬大修長,骨節分明,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好看歸好看,但是宋時溪毫不懷疑,如果不是現在餐桌上有那麼多人在,那隻手絕對會出現在她脖子上。
想到這兒,她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
“怎麼這麼冒冒失失的?要是燙到人了怎麼辦?”
就在這個時候,坐在他們對麵的鄭慧蘭皺起眉頭,不悅地嗬斥了一聲。
楊嬸知道是自己太著急了,連忙道歉。
“以後小心點兒。”
到底沒真的傷到人,鄭慧蘭也不是喜歡為難人的性格,便擺了擺手,讓楊嬸回廚房了,隨後眼皮一掀,唇邊淡淡勾起一抹笑,“時溪,怎麼還不坐下?”
宋時溪對上鄭慧蘭那雙不含笑意的眼睛,後背一涼,腦海中不禁回想了一遍她剛才說的那些話。
與其說是講給楊嬸聽的,不如說是講給她聽的。
含沙射影,指桑罵槐,要是換作原主在這兒,可能聽都聽不懂,還會跟著鄭慧蘭一起指責楊嬸,落個大笑話。
宋時溪苦笑一聲,隻覺得兩麵受敵,壓力頗大。
她這次刻意圍著椅子繞了一圈,從另一側入座,就在這個時候,鄭慧蘭像是看到了什麼,猛地站了起來,驚呼道:“阿樾,你的手是怎麼回事?”
之前秦樾一直隻用右手,這會兒拿湯勺去舀湯,兩隻手才暴露出來。
聞言,大家頓時全都朝著秦樾看過去,宋時溪也不例外,而且她就坐在他旁邊,離得近便看得更為清楚,隻見他的左手虎口處有一圈牙印,傷口極深,再加上開始結痂了,看上去格外可恐和醒目。
這得多疼啊?
宋時溪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
昨天那種情況下,她下嘴根本就沒法控製力道,但昨天醫生給他處理傷口時,她在一旁目睹了全程,好像沒現在看上去那麼嚴重啊。
宋時溪越想越覺得心虛,這還是她頭一次傷人,心裡難免緊張不安,但是轉念一想,要不是他捂著她的嘴,又壓著她的胸口,讓她沒法呼吸,她也不會用那麼重的力道。
思及此,心虛漸漸消失,但眼神還是有些飄忽不定。
她的小動作全被秦樾儘收眼底,他眯了眯眼睛,幾乎將她在想什麼猜了個大概,薄唇勾出一抹輕諷的弧度,將手重新放回桌下,開口說道:“沒事。”
他敏銳察覺到這話一出,某個人肉眼可見地重重鬆了口氣。
嗬,還知道怕。
“我看著像是被人咬的,傷口還挺深的,怎麼就沒事了?”鄭慧蘭心疼自己兒子,急得眉宇間都是擔憂,可再仔細一想,什麼人能咬到他?
而且她剛才瞧著,那分明是女人咬的……
想到這兒,鄭慧蘭一改愁容,眸光亮閃閃地追問道:“阿樾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談對象了?難怪你昨天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半夜才回來,原來是……”
她後麵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給打斷了,她頓時不悅地看過去。
就見宋時溪被一口粥給嗆得一張小臉紅了大半,活像是煮熟的大蝦,好半晌才緩過來。
“快喝口水。”
秦泊遠親自給她倒了杯水,宋時溪雙手接過來,猛灌了一大口方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這一番折騰,她整個人不免有些狼狽,但不忘將腦袋往下壓,避開鄭慧蘭的眼神,天菩薩,她真的沒有想打斷她逼問兒子感情問題的意思,可前提是這不要跟她扯上關係啊。
太離譜,太嚇人了!
“吃飯小心點兒,現在沒事了吧?”損失了一個盤問的大好機會,鄭慧蘭氣歸氣,還是象征性地問了一嘴。
宋時溪連忙搖頭,“沒事了。”
聞言,鄭慧蘭便沒有關注她了,而是不死心地繼續朝著秦樾追問道:“阿樾?”
“哥,我是不是要有嫂子了?”
秦枝意聽鄭慧蘭那麼說,就知道這牙印不一般,所以也好奇地跟著湊了個熱鬨,笑眼盈盈地問了一句。
秦樾餘光瞥著腦袋越垂越低的宋時溪,黑眸微眯。
他怎麼覺得她這一點兒都不像是想攀上他的模樣,反倒更像是恨不得立馬跟他撇清關係。
腦海中一旦種下一顆懷疑的種子就像是春風吹又生,開始不斷生根發芽。
他暫時將其壓下,微微側頭看向寵愛了多年的妹妹,臉色難得柔和下來,“胡鬨,沒有的事情。”
可話是這麼說,卻沒有解釋那牙印是怎麼來的。
看出他不願意說,鄭慧蘭也沒有強求,隻是臉上卻帶上了掩蓋不住的喜悅。
“有了就帶回來,我和你媽不是那種老古董,隻要你喜歡的,我們都讚同。”
秦泊遠倒是難得插嘴了一句,看著這個從小就沒怎麼讓他操過心的優秀兒子,他眼裡滿是驕傲,但又想到他久久沒定下來的婚姻狀況,又有些愁。
“我聽說許家最近又添了個女娃,湊了個兒女雙全,也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能抱上孫子。”
鄭慧蘭顯然也知道這事,笑著附和道:“就是,阿樾你可要抓緊了,枝意身邊有硯行在不用我們操心,現在隻要你結婚了,我和你爸也就徹徹底底地放心了。”
“媽!”
秦枝意到底是年紀小,聽到這略帶調侃的話,臉上不由帶上了一絲羞赧,可想到李硯行,她眸中閃過一絲柔色和期待。
相比於她,秦樾就顯得平靜多了,麵不改色地喝著湯,沒接話。
他不接茬,其他人也不好就著這個話題繼續聊下來,餐桌上難得安靜下來。
一直埋頭做鵪鶉的宋時溪這才敢重新拿起勺子喝粥,害怕再嗆到,她這次喝得格外小心翼翼。
接下來的用餐時間,沒有人再開口,直到快吃完了,鄭慧蘭像是記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對著宋時溪問道:“對了,時溪,你田姨家的小兒子說這個周六請你看電影,你覺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