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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裴液選擇的是以傷換傷的打法,殺狼靠耐心,打虎須膽魄,若被此人之凶猛駭住,那就敗局已定了。
比起上一場博弈繁多的技擊,這一場是拳拳到肉的硬碰硬,漸漸兩人凶性上來,甚至開始放棄格擋,而是比拚誰出手更加沉重,擊打的位置更加要害。
臂膊、肋骨、小腹、下頷、天靈……有的險險閃過,有的來不及閃就回以同樣沉重的一擊。
如此發展下去,無論最後站著的是誰,都將是一次慘勝。
裴液所求的當然不是這樣的結局。
他還要留力氣逃跑呢。
實際上在選擇了這種打法的同時,他就已經想好了勝利的方式。
——又是一次致命的交換出招,裴液偏頭躲過一記朝向天靈的重拳,一掌直戳對方脖頸。
漢子同樣避過,提膝去頂裴液下陰,但脖頸忽然傳來一道尖銳的冰涼。
一道念頭在他頭腦中閃過——這人留了這麼長的指甲?剛剛怎麼沒有見到?
裴液彈指一拍,小鐵片貫穿了脖頸,從另一頭飛射而出。
漢子這時才明白過來,雙目怒瞪著這個卑劣的對手。但喉嚨已不能支持他發聲,裴液一拳正中太陽穴,壯碩的身軀僵硬倒地。
腹中光繭又如同海葵捕食,裴液已懶得再看,轉過頭,張思徹正微笑看著他。
……
決戰比想象中開始得要晚。
裴液和張思徹分立兩邊,看著祭台下燭世教教徒們漸漸聚集過來,幽藍的火焰升騰起來,莊重堂皇的音樂奏起。
從上空俯瞰,山穀中就像燃起了一朵巨大的幽藍蓮花,張思徹和裴液就立在這蓮花正中。
兩個紫袍人立在一旁,幽藍火影跳動之下,鬼麵仿佛活了過來,真如兩尊厲鬼一般。
窮奇則安靜的蹲在一處高台上,像等待開飯的大貓。
和之前雙翼化作的分身不同,這隻已是窮奇的本體,赫赫的威勢令裴液看了一眼就體僵骨冷。
裴液忽然升起一個猜測,莫非……並非是要把種子移入最後的宿主體內,而是要把最終的宿主喂給這隻窮奇?
畢竟從軀體而言,人類的肉胎凡軀當然比不上神獸。
可窮奇會聽命於燭世教嗎?
——倒確實是比自己要聽命。
環顧四周,各位燭世教徒並未對最後剩下的是兩個外人有什麼擔憂。
“都一樣。”裴液又想起這句話。
少頃,一切就緒,裴液與張思徹踏入火圈,燭世教之圖謀還有最後一步就將揭開麵紗,但若照此發展下去,他們兩個應當是看不到了。
“祝高陽怎麼還不來?”裴液用眼神示意。
“彆急,快了。”張思徹傳音,“先打吧,你全力就好。”
這是全不全力的事兒嗎?把你打死了我也活不了啊。
裴液抿了抿嘴,當先出拳。
裴液的拳沉穩有力,張思徹的掌柔和從容。
一交上手,裴液立刻感到一種迅猛的墜落感,仿佛在萬丈懸崖一腳踏空。
他本能般迅速彈開,毛發聳立地望著麵前微笑的男人。
毋庸諱言,裴液對武鬥向來有一種超凡的敏感,當他還不通武理時,就能憑借直覺趨利避害,擊敗早已練了兩三年武的大孩子。
那是一種超現實的通感,如對戰老漢時他便感覺自己是利刃劃老革,而上一個壯漢一出拳,裴液就感覺在麵對密而重的鼓點。
這是對手從種種方麵帶給他的一種精準感覺,大概是其人在這場戰鬥中所表露出的“武學人格”,裴液也習慣仗此來製定對敵策略。
但懸崖要怎麼應對?
即便在他十歲時和林霖過手的那一次,都沒有如此強烈的墜落感。
自己的進攻如同“失重”,仿佛鑽入一片迷霧,找不到做出下一步反應的支撐點。
這種感覺一定要用文字形容,那就是“深不可測”。
這是認知上不可彌補的差距,對方看待武功的層次遠遠超過了自己。
怪不得他詢問自己“師承何處”,原來他是正正經經的大派傳人。
其所用武功之高妙難測,眼光之狠辣精準,武理之高屋建瓴,讓裴液第一次感覺自己賴以立身的拳腳是那樣簡陋。
挫敗感和躍躍欲試同時湧上心頭,裴液再次提步上去。
這次張思徹似乎給自我加了些限製,開始和他一招一式地肉搏,裴液這次感覺打起來一下舒適了許多,甚至行雲流水,越戰越勇。
百招之後,張思徹忽然傳音道“我要用我那個絕妙的辦法了。”
裴液“?”
正要詢問,忽然瞳孔一縮,自己竟然一記重拳狠狠地轟在了他心口!
這種紮實的打擊感簡直令裴液心臟停跳,他連忙收手,卻見張思徹渾身一僵一抖,血從嘴角留下來。
轟然倒地。
“……”
裴液還不及做什麼,腹中觸手已爭先恐後地湧出來。
它們此時已變得粗壯而神秘幽邃,像十幾條貪食的黃鱔,一窩蜂鑽入了張思徹腹中,咬住了那枚光繭往外揪。
張思徹腹中的光繭觸手竟然還在死死扒住肋骨不放,於是裴液就看見張思徹飛快地抬起手,飛快地掐斷了觸手,又飛快地把手放回身側。
再看他臉,依然是雙目無神地圓瞪著。
“……”
原來所謂絕妙的辦法就是裝死?這不是剽竊我嗎?!
裴液感到自己被坑了,但一時沒想出來是在什麼地方。
你這時候才裝死,這麼多雙眼睛看著,你還能跑了不成?
無論如何,他裝死自然有他的理由,裴液不再看他,仿若無事地走出火圈。
最終的宿主已經誕生,裴液手中暗藏鐵符,警惕地等待著自己的命運。
此時天邊剛剛泛起蟲白,教徒們齊聲禱誦著,兩名黑袍人來到裴液身邊,帶著他往窮奇那虎視眈眈的碩大頭顱走去。
完了,裴液想,好像真是把自己喂給窮奇。
祝高陽怎麼還不來?
他暗暗地瞥向天邊,體會到了當時沈閆平馮誌的心情。而這時還要更加緊急,自己距那虎頭連十丈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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