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大你們的眼睛看清楚!”石岸從懷裡掏出一遝紙張,狠狠摔在桌上,紙張散落開來,新舊不一。
“這些,是我以前的考卷,字跡歪扭,狗屁不通!這些,是徐大哥指點之後,我寫的策論,是旬試的‘甲等’卷子!我石岸以前就是塊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是徐大哥慧眼識珠,點石成金!他就是我們的伯樂!你們憑什麼質疑他?!”
少年人臉漲得通紅,不是因為羞愧,而是因為自豪與憤怒,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一群有眼無珠的蠢貨!
徐大哥的本事,豈是你們這些凡夫俗子能夠揣度的!今日他便要為徐大哥正名!
眾人被他這番氣勢所懾,紛紛湊上前去,細看那些考卷。
果不其然,舊的考卷字跡潦草,文理不通,而新的考卷,尤其是那份旬試“甲等”卷,字跡依舊潦草,見解獨到,批閱的朱砂圈點更是醒目。
“嘶——”倒抽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這……這前後的差距,簡直判若兩人啊!”
“字跡可以模仿,但這策論的見地,絕非一日之功,更非旁人可以代筆!”
“看來是真的!這徐公子,當真是深藏不露的奇人!”
先前質疑的鄉紳們麵麵相覷,臉上火辣辣的,再也說不出半個不字。
所有人的目光,都從最初的懷疑,轉為了深深的震撼與敬佩,甚至帶上了一絲狂熱。
“這位徐公子……莫不是有什麼點石成金的秘法?”一個家中有不成器子嗣的富戶,眼中精光一閃,連忙擠上前來,對著趙縣尉和石掌櫃拱手,“二位老爺,老朽家中也有個不成器的犬子,整日遊手好閒,不學無術,不知……能否請徐公子也費心指點一二?束脩方麵,好說,好說!”
“是啊是啊!我家那小子也是,榆木腦袋一個!”
“若能得徐公子指點,將來考個秀才,老夫便心滿意足了!”
一時間,好幾位鄉紳富戶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央求起來。
若真有這等本事,花多少錢都值!子孫後代的前程啊!
趙永此時也走了過來,聽著眾人的話,得意地揚了揚下巴,卻又故作深沉地提醒。
“諸位叔伯,徐大哥可是明華書院的在讀學子,每日功課繁忙,分身乏術。再者,你們的子侄,怕是連明華書院的門檻都進不去吧?”
哼,徐大哥的本事,豈是你們想用就能用的?
那幾個鄉紳聞言,非但沒有退縮,反而眼睛更亮了。
“進不去明華書院怕什麼!”為首的那個鄉紳一拍大腿,“隻要徐公子肯教,咱們幾家合力,為徐公子捐建一所學堂!不求徐公子日日親授,隻需他得空之時,來給孩子們講上幾堂課,便感激不儘了!”
“正是正是!錢不是問題!地也不是問題!”
“隻要徐公子點頭,咱們立刻就辦!”
幾人越說越激動,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家子弟在徐鋒教導下金榜題名的場景。
打定主意,幾人便急匆匆地嚷嚷著要即刻動身,前往明華書院拜訪徐鋒。
與此同時,明華書院後院。
翠竹掩映,流水潺潺。
徐鋒那番“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宏論,以及“科舉是踏腳石,當官是手段,任何能夠有效提升應試能力的法子,隻要不違背道義,便是正確的”的通透之言,依舊如同黃鐘大呂,在劉夫子和沈修文的心中激蕩,久久不息。
劉夫子神情肅穆,眼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光彩。他緩緩站起身,對著徐鋒深深一揖,竟是行了一個弟子對老師般的大禮。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徐鋒,你這番見解,振聾發聵!老夫……受教了!”
此子胸懷天下,見識卓絕,遠非尋常學子可比!
老夫先前竟還以尋常標準度之,實乃坐井觀天,慚愧,慚愧啊!
大乾若多幾個這樣的年輕人,何愁不能中興!
徐鋒連忙側身避開這大禮,恭敬回禮。
“夫子折煞學生了!學生不過是拾人牙慧,胡言幾句罷了。您是長輩,亦是學生的恩師,此乃師徒間的尋常探討,萬萬當不得如此大禮。”
一旁的沈修文,更是麵紅耳赤,羞愧得無地自容。
他先前還自詡才高,對徐鋒的“題海戰術”嗤之以鼻,此刻聽聞徐鋒那番驚世抱負,以及對科舉入仕的深刻理解,方知自己是何等淺薄可笑。
他上前一步,對著徐鋒鄭重躬身,聲音帶著一絲沙啞與顫抖。
“徐師弟……先前是師兄我……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鼠目寸光,多有冒犯!你那番話,令我茅塞頓開,如遭棒喝!沈某……心服口服,拜謝師弟不吝賜教之恩!”
自己真是瞎了眼!竟與這等胸懷天下的人物為難,還自詡清高,簡直是井底之蛙,坐井觀天!能得他這番點撥,是他三生有幸!
此人,絕非池中物,將來必定一飛衝天!
徐鋒淡然一笑,伸手虛扶了一下。
“沈師兄言重了。你我之間的賭約,在我這裡,早已煙消雲散,不足掛齒。”
他話鋒微微一轉,帶著幾分意味深長,“不過嘛,趙永、陸飛他們幾個,心裡是否還有芥蒂,那就要看沈師兄你……日後的表現了。”
賭約什麼的,不過是小手段。
收服人心,才是長久之計。
這沈修文倒也不算太蠢,孺子可教。
而且沈修文也是劉夫子的弟子,自己剛成為劉夫子的弟子就把師兄給弄出書院,就算是劉夫子心胸再寬廣,也難免會有芥蒂!
沈修文聞言,臉上非但沒有絲毫尷尬,反而露出一絲如釋重負與由衷的感激。
他自然清楚,趙永那幾人,向來唯徐鋒馬首是瞻。
徐鋒這般表態,已是給了他天大的麵子和台階。
“師弟放心!”沈修文再次一揖,“待會兒我便親自向趙師弟他們賠罪!多謝徐師弟寬宏大量!”
徐師弟果然心胸開闊,氣度不凡!
他既如此說,想來趙永他們也不會再過分為難於我。
此恩,他沈修文記下了!日後若有機會,定當圖報!
正當後院氣氛微妙,三人各有所思之際,書院的門房神色慌張地從外麵一路小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額頭上布滿了汗珠。
“劉……劉夫子!徐……徐公子!不……不好了!”老張頭跑到跟前,扶著膝蓋大口喘著氣,臉上滿是驚惶。
“外麵……外麵來了一大群人,吵吵嚷嚷的,指名道姓要見徐公子!看那烏泱泱的架勢,凶得很,像是要把咱們書院的門給……給拆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