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張二位夫子聞言,精神一振,齊齊湊近:“哦?還請劉院長示下!”
劉夫子眼中閃過一絲慧黠,
“便是將四書五經之中,看似毫不相乾的兩句,甚至三句,綴連一處,令考生闡發其中是否暗藏深意,或可引申出何種道理。”
劉夫子回憶起來,當年那場科考,可是刷下了一大批隻會死記硬背的書呆子。
如今用來考校這群小子,倒也合適。
順便也看看徐鋒那小子,能不能應對得了。
王、張二位夫子聽罷,先是一愣,隨即眼中爆發出驚喜的光芒!
“妙啊!”王夫子一拍大腿,“此法甚妙!既能考校學子對經義的熟悉程度,又能考察其融會貫通、觸類旁通的思辨之能!高!實在是高!”
張夫子也撫掌讚歎:“如此一來,便能有效避免學子們隻知死記硬背,而不知其所以然了!”
王、張二位夫子喜上眉梢。
困擾多日的難題,竟被劉院長一言點破!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但驚喜過後,王夫子又有些遲疑。
“隻是……劉院長,這般考法,對於學子們而言,會不會……太難了些?”
張夫子也附和:“是啊,若是一時想不明白,豈不是要交白卷?”
劉夫子淡淡一笑,目光深邃。
“難?旬試不過,尚有下次。可若是將來鄉試、會試,乃至殿試,錯失一次,便是三年苦等。平日裡多些磨礪,上了真正的考場,才能從容不迫。這也是為他們好。”
劉夫子心中自有考量,亂世將至,非常之時需用非常之才。
若連這點變通都無,將來如何立足?
王、張二位夫子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欽佩與折服,齊齊躬身。
“劉院長高瞻遠矚,我等佩服!佩服!”
幾乎就在劉夫子等人敲定旬試“奇招”的同時,書院另一處僻靜的院舍內。
沈修文端坐案前,麵前的《禮記》攤開著,卻一個字也未看進去。
那名平日裡與錢索交好的學子,正壓低了聲音,將打探來的消息一一稟報。
“……沈師兄,那劉夫子,不僅對徐鋒青眼有加,還說要舉薦他參加三個月後的鄉試呢!至於趙永、陸飛、石岸那三個廢物,聽說這次旬試,劉夫子也頗為看重,似乎……是想讓他們借此揚名。”
學子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忿,仿佛替沈修文感到不值。
沈修文眼底深處掠過一絲陰霾,快得讓人無法捕捉,麵上卻依舊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模樣。他輕輕撥弄著燈芯,火光一跳,映得他神色晦暗不明。他輕笑一聲,聲音平淡無波。
“哦?劉夫子慧眼識珠,徐師弟此人確有幾分才學,趙永他們能得此機緣,也是他們的造化。應該的。”
那學子見沈修文如此“大度”,更是義憤填膺,聲音也拔高了幾分。
“沈師兄!您就是心胸太寬廣了!那徐鋒分明是踩著您的名聲上位,趙永那幾個蠢貨更是仗勢欺人,害得您在此閉門思過!您怎還替他們說話?”
學子心中憤憤不平,這徐鋒真是走了狗屎運!沈師兄這般人物,竟被這群泥腿子欺辱!不行,我得為沈師兄出這口惡氣!
沈修文擺了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嘴角噙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師弟此言差矣。同窗之間,本應友愛互助。不過……”他話鋒一轉,似是無意般提起,“我倒是聽說,近來書院裡有些風言風語,說有人私下設局,賭趙永他們三人過不了此次旬試。這……可不太好啊。影響同窗情誼,也有違書院清譽。不知是何人所為?”
他眼神幽幽,落在學子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引導。
那學子眼珠子滴溜一轉,瞬間心領神會,臉上露出諂媚的笑容。
“沈師兄說的是!此等歪風邪氣,定要嚴懲不貸!師兄放心,這等小事,就包在師弟身上了!我這就去查查,看到底是誰在背後搞鬼,也好……也好勸他們莫要自誤!”
他說著“勸”,腳下卻已迫不及待地想往外溜。
沈修文滿意地點點頭。
“如此甚好。有勞師弟了。夜深了,早些歇息。”
次日午後,客棧之內,趙永、陸飛、石岸三人正圍著徐鋒,聽他講解一道《孟子》中的疑難。
“……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徐鋒的聲音沉穩清晰。
突然,房門“砰砰砰”被敲響,力道之大,震得門板都在顫抖。
趙永眉頭一皺,起身開門,卻見門外站著幾個麵生的學子,為首一人正是昨日在沈修文處獻殷勤的那位,此刻正斜睨著他,神情倨傲。
“有事?”趙永語氣不善。
那學子嗤笑一聲,下巴抬得老高。
“趙永?聽說你們三個最近風頭很勁啊?連劉夫子都對你們另眼相看,想借旬試讓你們揚名立萬?”
這名學子心中得意萬分,真不愧是他,想出了如此一個好主意!
趙永被這陰陽怪氣的腔調弄得一頭霧水,但隱約覺得來者不善:“你到底想說什麼?”
“說什麼?”那學子揚了揚眉,語氣中滿是挑釁,“我們幾個兄弟,不太信這個邪。所以想跟你們打個賭,就賭這次旬試,你們三個,能不能過!”
他身後幾個學子也跟著起哄,發出陣陣哄笑。
陸飛和石岸也走了過來,麵帶警惕。
趙永何曾受過這等當麵羞辱,頓時火冒三丈:“你說什麼?賭我們過不了旬試?”
趙永怒火中燒,這幫混賬東西!欺人太甚!當他們是軟柿子不成!
那學子見他動怒,更是得意洋洋,激將道:“怎麼?不敢了?剛才那股子牛氣勁兒呢?我還以為多大本事呢,原來也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草包!”
“你!”趙永氣得臉都紅了,額上青筋暴起,一拍桌子,“賭就賭!誰怕誰啊!說吧,賭注是什麼!”
他娘的!老虎不發威,真當他是病貓了!今天非得讓這幫狗眼看人低的家夥知道厲害!
那學子眼中閃過一絲得色,嘴角咧開,露出一口黃牙。
“好!有種!賭注很簡單,要是你們三個輸了,通不過旬試,就自己卷鋪蓋滾出明華書院!還有……”他眼神一轉,惡意地瞟向一旁默不作聲的徐鋒,“連帶他,徐鋒,也得一起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