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石府之內,亦是上演著相似的一幕。
石岸的父親,在讀完部分《西遊記》手稿後,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他一拍大腿,對著石岸便是一通吩咐。
“快!快去賬房支取紋銀百兩,再把我庫房裡那幾樣壓箱底的珍玩玉器都取出來!不,再添上兩匹上好的綢緞!立刻,馬上,給徐公子送去!”
石父心中盤算:這徐鋒年紀輕輕,便有如此驚天緯地之才,日後必定一飛衝天!石岸能與他結交,乃是天大的福分!這點程儀算什麼?必須得交好此人!
石岸被父親這突如其來的激動勁兒嚇了一跳,但聽得是給徐鋒送禮,當下也不含糊,連聲應下,興衝衝地便去準備了。
明華書院,後院門前。
陸飛已在劉夫子麵前,依照夫子的口授,寫下了數十個字。
那字跡歪歪扭扭,雖比之前幾日略有長進,卻依舊難登大雅之堂,與桌案上《西遊記》稿紙的筆跡,幾乎如出一轍。
劉夫子拈須看著,麵色漸漸沉了下來。真相已然明了。
他目光如電,狠狠剜了錢索與沈修文一眼,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錢索!沈修文!你們二人,還有何話可講?!”
劉夫子心中怒火中燒:為人師表,最重品行!這二人,一個公然竊取,一個包庇縱容,簡直是斯文敗類!若不嚴懲,何以正書院風氣!
錢索早已汗流浹背,麵無人色,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語無倫次。
“夫子饒命!夫子饒命啊!是……是學生一時糊塗!都是學生的錯!不關沈師兄的事啊!”
沈修文臉色亦是煞白,但尚能維持幾分鎮定。他對著劉夫子深深一揖,語氣沉痛,卻又帶著幾分“明哲保身”的果決。
“夫子,學生……學生有罪!學生平日隻顧鑽研學問,對身邊之人品性疏於考察,竟被錢索這等巧言令色之徒蒙蔽!誤以為他當真勤勉,才……才輕信了他!學生識人不明,甘願受罰!”
劉夫子冷哼一聲,對沈修文這番說辭不置可否,但眼中的失望之色卻愈發濃重。
“沈修文,你身為書院學子,平日裡也算勤勉,老夫本對你寄予厚望。今日之事,你雖非主謀,亦難辭其咎!罰你將《禮記》抄寫十遍,閉門思過一月!”
沈修文聞言,如蒙大赦,連忙叩首。
“多謝夫子寬宥!學生定當痛改前非,日後必將嚴於律己!”
劉夫子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
隨後,他目光轉向抖如篩糠的錢索,語氣森然。
“至於錢索!品行不端,捏造事實,敗壞書院清譽!即刻起,逐出明華書院,永不錄用!”
錢索聞言,眼前一黑,險些暈厥過去,癱軟在地,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錢索萬念俱灰,逐出書院……他的人生,徹底毀了!
待下人將失魂落魄的錢索拖走,沈修文也灰溜溜地離開後,庭院內隻剩下劉夫子、徐鋒與陸飛三人。
劉夫子麵色稍緩,拿起幾頁《西遊記》稿紙,細細看了看,而後轉向徐鋒,眼中帶著讚許。
“徐鋒啊,此書故事構思之奇巧,想象之瑰麗,實乃老夫平生僅見!隻是……這行文遣詞,似乎過於質樸了些。”
劉夫子自認為,這說質樸還是他委婉了一些,應該是醜陋不堪!
陸飛聞言,一張臉漲得通紅,羞愧地低下了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徐鋒微微一笑,對著劉夫子拱了拱手。
“夫子明鑒。陸飛他們三人,為了謄寫此書,這段時日,日日挑燈夜讀,每晚僅睡兩三個時辰。他們於學問上雖尚顯稚嫩,但這份勤勉與赤誠,晚生亦是感佩。遣詞造句的不足,晚生也有責任,未曾細加指點。”
劉夫子聞言,看向徐鋒的目光中,讚賞之色更濃,撫須頷首。
“難得,難得啊!徐鋒,你不僅才華橫溢,更有如此寬廣的胸襟!這等足以名垂青史的奇書,你竟願假手於他們三人,隻為給他們一個曆練向上的機會,老夫佩服!”
陸飛聽得此言,心中更是感動得無以複加,眼眶一熱,望向徐鋒的眼神充滿了感激與崇敬。
徐鋒能將名垂千史地這麼一部書交給他們來著作,對他們來說,是他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若是換成他人,彆說是彆人了,就算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也未必會告訴對方。
徐兄的才華,讓他們可望而不可即,徐兄的人品,更是讓他們可望而不可即!
徐鋒謙遜一笑。
“夫子謬讚了。他們三人,亦是我的兄弟。些許虛名,何足掛齒。”
劉夫子欣慰地點了點頭,將手中稿紙遞還給陸飛。
“好孩子,既然是你等心血,便繼續用心寫下去。寫好之後,再拿來給老夫品評。”
陸飛重重點頭,聲音帶著一絲哽咽。
“是!夫子!學生……學生一定竭儘全力!”他珍而重之地接過稿紙,仿佛捧著稀世珍寶,對著劉夫子和徐鋒各行一禮,便急匆匆地抱著書稿,奔回客棧去了。
待陸飛走遠,徐鋒才轉向劉夫子,拱手問道:“不知夫子將晚生留下,可還有其他吩咐?”
劉夫子捋了捋胡須,目光深邃地看著徐鋒。
“徐鋒,以你的才學,僅僅在書院修習,未免屈才。三個月後,便是本朝鄉試之期。老夫希望你,能去試上一試。”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語重心長。
“這幾月,你便安心備考,陸飛他們三人之事,自有其父輩看顧,你無需再分心太多。”
徐鋒聞言,眸光微動。鄉試?這倒是個不錯的機會。
他略一思忖,便有了決斷,
“多謝夫子指點。待書院的旬試過後,晚生便會專心準備鄉試。”
劉夫子滿意地點頭。
“如此甚好。這幾本書,你且拿去看,對你應有些助益。”
他從一旁的書案上,取過幾冊略顯陳舊的書籍,遞給了徐鋒。
徐鋒恭敬接過,再次稱謝。
就在徐鋒與劉夫子交談之際,明華書院後院牆角處,一道瘦削的黑影悄然隱去,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