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本縣財政吃緊,糧草調度緊張,這並非什麼秘密!你想以此要挾本官不成?”
“要挾不敢當。”徐鋒搖了搖頭,語氣依舊平淡,“隻是在下恰好知道,李東家那一萬兩銀子,對於大人眼下的困境而言,恐怕隻是杯水車薪。鄰州災禍,朝廷調糧的文書已下,若屆時交不出糧……這後果,想必大人比在下更清楚。”
張耳的臉色徹底變了!
從最初的憤怒、輕蔑,轉為了深深的忌憚和驚疑!
他揮手屏退了門口的家丁,書房內隻剩下他們兩人。
“你……你到底想做什麼?”
張耳的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乾澀,他試圖從徐鋒那平靜無波的臉上看出些什麼,“你一個階下囚,又能做什麼?!”
徐鋒終於露出了今晚第一個真正的笑容,帶著幾分智珠在握的從容。
“在下不才,倒有個法子,能解大人的燃眉之急。莫說一萬斤糧食,便是再多些,也不是沒有可能。”
張耳呼吸一滯,眼中閃過一絲貪婪和掙紮,但隨即又被警惕取代:“條件呢?說吧,你想要什麼?”
“條件很簡單。”徐鋒臉上的笑容斂去,神色變得鄭重起來,“在下所求,於大人而言,易如反掌。”
他一字一頓,清晰地吐出:
“隻需大人在威遠鏢局一案上,秉、公、辦、理!”
“還我等一個清白。”
大牢深處。
林一和其他幾個鏢師,依舊保持著徐鋒離開時的姿勢,呆呆地望著那扇緊閉的牢門,腦子裡一片混沌。
剛剛……發生了什麼?
徐兄弟他……真的出去了?又回來了?
他說去找縣令‘談心’?這怎麼可能?!
就在眾人心亂如麻,幾乎要以為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覺時——
“吱呀——”
那扇沉重的牢門,再次悄無聲息地被從外麵推開。
一道熟悉的身影,依舊穿著那身破舊的囚服,帶著一身夜露的微涼,平靜地走了進來。
然後,反手將牢門輕輕合攏,甚至還順手將那掉落在地上的銅鎖撿起,重新掛回了原位。
正是徐鋒!
“徐兄弟!你……你可算回來了!”林一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了過去,激動得聲音都在顫抖,“怎麼樣?外麵的幫手都安排好了嗎?我們什麼時候動手?!”
他雙眼放光,充滿了劫後餘生的希望。
其餘鏢師也紛紛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追問:
“是啊徐兄弟!外麵什麼情況?”
“接應的人在哪?”
“那狗官沒發現吧?”
徐鋒看著眾人激動又緊張的臉,隻是隨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然後攤了攤手,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又好笑的表情。
“幫手?”
他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輕輕挑了挑眉。
“沒有幫手啊。”
“我就是去找那位張縣令,”他頓了頓,迎著眾人瞬間石化的目光,用一種仿佛在說“我剛出門買了趟菜”的語氣,補充了一句:
“隨便聊了聊。”
玉川,李府。
此刻的李府張燈結彩,紅綢遍地,絲竹喧囂,一派喜氣洋洋。
今日,是李家大老爺,玉川縣首富李康,迎娶他第十八房小妾的日子。
府內賓客盈門,觥籌交錯,喧囂震天。
各路商賈鄉紳,無不堆著滿臉的奉承笑容,向這位財大氣粗的李東家道賀。
“恭喜李老爺!賀喜李老爺!”
“李老爺真是好福氣,又添新喜!”
“祝李老爺與新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李康挺著他那因富貴而日漸滾圓的肚子,穿著一身簇新的錦袍,滿麵紅光,誌得意滿。他端著酒杯,在人群中穿梭應酬,享受著眾人豔羨與討好的目光,隻覺得渾身舒泰。
李康目光一掃,很快鎖定了一個坐在上首,氣質明顯與周圍商賈不同的年輕人。那人麵容俊朗,衣著華貴,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尋常人沒有的貴氣。
李康連忙擠開人群,臉上堆起更加諂媚的笑容,湊了過去,微微躬身,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絲邀功的意味。
“陳公子,您交代的事情……已經妥了!”
那被稱為“陳公子”的年輕人,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輕輕晃動著手中的酒杯,眼神中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他嗯了一聲,似乎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
“哦?尾巴,掃乾淨了?”
“乾淨!絕對乾淨!”李康拍著胸脯保證,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按照您的吩咐,我們在庫房少了一把火,對外看來,那批貨已經被燒的精光!現在屎盆子已經穩穩扣在了威遠鏢局那幫蠢貨頭上!人證物證……嘿嘿,都在咱們手裡攥著呢!”
陳公子滿意地點點頭,呷了一口美酒,目光轉向縣衙的方向,語氣隨意。
“那個張耳……縣令那邊,沒問題吧?”
“張耳?”李康聞言,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的嗤笑。
“陳公子放心!那老小子就是個見錢眼開的貨色!我已經使人送去了一千兩銀子‘孝敬’,保管他把這案子辦得‘明明白白’!到時候,隨便找個由頭,就能把那威遠鏢局的人定個死罪!”
“很好。”陳公子唇角的笑意深了幾分,放下酒杯,眼神示意了一下後堂的方向,“良辰吉時,李東家還是先去忙你的正事吧。”
那裡,隱約傳來喜娘的催促聲,新夫人已經被送入了洞房。
李康會意,連忙拱手:“是是是,多謝陳公子體諒!您慢用,我先失陪片刻!”
說罷,便喜滋滋地朝著後堂走去,腳步都輕快了幾分。
陳公子望著李康肥碩的背影,眼底的冰冷愈發濃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翌日,玉川縣衙,公堂之上。
“威武——”
堂外衙役的喝道聲響起。
縣令張耳端坐於公案之後,麵沉如水,眼神深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決絕。
昨夜與徐鋒一番密談,雖驚疑不定,但徐鋒所言直指他的痛處,又許下解決糧草危機的重諾,由不得他不心動。
更何況,徐鋒那從容不迫的氣度,以及……能悄無聲息離開大牢的手段,都讓他不敢小覷。
所以,張耳決定賭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