汙穢的聲浪標槍撕裂殘存的音波屏障,帶著林小雨那絕望悲鳴的回響,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紮向後心!
死亡的冰冷氣息瞬間攫住心臟!
千鈞一發!
錚——嗡——!
一聲極其短促、卻帶著奇異穿透力的弦音,如同繃緊到極限的弓弦驟然釋放,又像撕裂布帛的裂響,毫無征兆地在我身後炸開!
秦無涯的身影不知何時已如鬼魅般橫移半步,徹底擋在了我與那汙穢標槍之間。
他並未撥動那根完好的老弦,而是屈起食指,用指關節外側堅硬的部分,極其迅猛地、帶著一種近乎蠻橫的力道,狠狠刮過琵琶麵板上那根最細、此刻卻已繃緊如鋼絲的斷弦!
斷弦在巨力刮擦下,發出絕非正常樂音的、刺耳欲聾的嘶鳴!
嗡——!
一股肉眼可見的、高頻扭曲的透明漣漪,以他指尖為中心猛地擴散開!
那不是防禦,更像是一記凶狠的、不顧一切的反抽!
噗嗤!
汙穢的聲浪標槍狠狠撞上這層高頻扭曲的漣漪屏障!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一聲令人牙酸的、仿佛滾油潑上寒冰的劇烈嘶鳴!
嗤啦啦——!
標槍前端瞬間被高頻震顫的漣漪強行攪碎、蒸發!
但標槍蘊含的怨毒力量太過龐大,後半截依舊帶著恐怖的慣性,狠狠撞碎了漣漪屏障!
砰!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
秦無涯身體猛地一震,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砸中胸口!
他悶哼一聲,抱著琵琶踉蹌著向後連退兩步,後背重重撞在玄關的鞋櫃上,發出“哐當”一聲巨響,震得櫃頂的雜物嘩啦啦掉了一地。
他臉色瞬間白了幾分,喉頭滾動,強行將翻湧的氣血壓了下去,眼神卻銳利如刀,死死鎖定著角落的留聲機虛影。
那半截被攪碎的聲浪衝擊,雖被秦無涯強行擋下大半,但逸散的餘波依舊如同無數細小的冰針,狠狠刺在我的感知邊緣,帶來陣陣遲滯的麻痹和劇痛。
我按在牆壁上的手被震得發麻,幾乎要脫離那滾燙的“喧囂”荊棘叢。
林母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和秦無涯撞櫃子的動靜徹底嚇住了,尖利的咒罵戛然而止。
她驚恐地瞪大眼睛,看著秦無涯撞在櫃子上,又看看臉色蒼白如紙、一隻手還按在牆上的我,嘴唇哆嗦著,似乎想尖叫,又被某種無形的恐懼死死扼住了喉嚨,隻能發出“嗬…嗬…”的抽氣聲。
客廳裡陷入一種詭異而緊繃的死寂,隻剩下她粗重的喘息和我們壓抑的呼吸聲。
角落的留聲機虛影,在噴出那記凶狠的標槍後,似乎也耗損不小,輪廓微微閃爍,散發出的汙濁光芒黯淡了幾分。
但它那黑洞洞的喇叭口依舊牢牢鎖定著我們,如同毒蛇的獨眼,充滿了冰冷的惡意和伺機而動的貪婪。
“咳…”秦無涯抬手抹了一下嘴角,指尖似乎沾上了一點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靈光碎屑。
他低頭看了一眼,眉頭緊鎖,眼神裡的煩躁幾乎要化為實質的火焰。
他不再看那留聲機虛影,仿佛它暫時失去了威脅,目光反而轉向了我按在牆壁上的手。
“瞎子,”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被強行壓下的火氣和不易察覺的疲憊,“牆裡醃的鹹菜夠不夠味兒?聽出點什麼門道沒有?”
他語氣裡的嘲諷毫不掩飾,顯然是剛才替我硬擋一記吃了虧,心情惡劣到了極點。
我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感知中殘留的刺痛和牆壁傳遞來的、令人窒息的絕望喧囂。
通靈瞳的視界艱難地聚焦,過濾掉那些沸騰的暴力畫麵碎片,捕捉著更深處、更細微的能量流動。
“它在…循環。”我嘶啞地開口,每一個字都像砂紙摩擦喉嚨,“牆壁…吸收,它…吞噬。像…共生。”
我艱難地描述著感知到的景象:
林母的咒罵化為“聲之墨”被牆壁吸收、儲存、醞釀,然後被角落的留聲機貪婪吞噬,化為它攻擊的力量。
而留聲機的存在,似乎又在無形中加劇著林母的暴躁和語言暴力…形成了一個惡性的、滋養痛苦的閉環!
“共生?嗬,好一出倀鬼喂虎的戲碼。”秦無涯冷笑一聲,眼神卻更加冰冷,“那破喇叭就是個貪婪的饕餮,隻進不出。這牆裡的醃臢再多,也填不飽它的肚子。它真正的‘糧倉’…在彆處!”
他話音未落,抱著琵琶的手臂猛地一抬!動作快如閃電!
錚!
這一次,他撥動了那根唯一完好的老弦!
但撥弦的力道極其詭異,並非為了發出強音,更像是在瞬間賦予弦絲某種極致的、超乎尋常的彈性!
弦音短促到幾乎聽不見尾音,一道細若遊絲、卻凝練到極致的音波,如同無形的探針,從弦上勁射而出!
這縷音波探針並未射向留聲機虛影,也沒有射向牆壁。
它如同擁有生命的水蛇,在擁擠的客廳裡極其靈活地、無聲無息地遊走穿梭!貼著油膩的地板,繞過翻倒的矮凳,鑽過沙發底下的縫隙…
秦無涯閉上了眼睛。
他整個人瞬間進入一種極其專注、近乎“入定”的狀態。
抱著琵琶的手臂穩如磐石,隻有那隻剛剛撥弦的右手,五指虛懸在琵琶麵板上方半寸之處,指尖如同撫摸著無形的琴弦,極其細微地、以一種難以言喻的韻律和頻率,輕輕顫動、輪拂、勾挑。
每一次指尖的虛按或輕拂,都仿佛在撥動空氣中無形的絲線,調整著那縷音波探針的軌跡和探測方式。
他的耳廓,在昏暗的光線下,以一種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幅度,極其細微地、高頻地翕動著。
如同最精密的聲納接收器,捕捉著音波探針反饋回來的、超越物理聽覺範疇的每一絲細微信息。
時間仿佛被拉長。
客廳裡隻剩下林母壓抑的抽氣聲和我們自己的呼吸。
角落的留聲機虛影似乎也暫時蟄伏,隻是那黑洞洞的喇叭口依舊如同深淵之眼,冰冷地注視著。
秦無涯的眉頭越皺越緊,虛懸的指尖顫動得越來越快。他的嘴唇無聲地翕動著,似乎在快速解讀著那些無形的反饋:
“怨氣…粘稠…像陳年的老醋…不,更厚…像…發酵的爛泥…”
“聲音…困住了…被壓縮…擠壓…扭曲…”
“不對…有東西…在下麵…在…‘吃’…”
“罐子…一個塞滿了怨聲棉絮…還在不斷膨脹…快要…炸開的…罐子!”
他猛地睜開雙眼!
那雙總是帶著三分懶散七分戲謔的桃花眼裡,此刻精光暴射,如同劃破黑夜的閃電!
所有的散漫和疲憊一掃而空,隻剩下冰冷的洞察和精準的鎖定!
虛懸的右手五指猛地收攏,如同抓住了空氣中無形的絲線!
那縷遊弋的音波探針瞬間被強行收回,消散於無形。
他的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劍,穿透了客廳的昏暗,穿透了腳下油膩的地板,精準無比地釘在了客廳與廚房交界處、一塊顏色略深、邊緣帶著細微龜裂痕跡的地磚縫隙上!
“源頭——在地下!” 秦無涯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間打破了客廳的死寂。
他抱著琵琶的手臂紋絲不動,抬起那隻剛剛虛懸撥動無形之弦的右手,食指如同標槍般,帶著淩厲的破空之勢,狠狠指向那塊龜裂的地磚縫隙!
指尖所向,仿佛凝聚了他剛才所有“聽診”的結論,帶著洞穿虛妄的鋒芒!
就在他指尖指向裂縫的瞬間——
嗚…咕嚕…
一聲極其輕微、卻無比清晰的、如同深潭底部巨大生物吞咽口水的粘膩聲響,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貪婪和滿足感,從那地磚裂縫的深處,幽幽地傳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