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餘家已經熱鬨了起來。
茹慈娘子是一個有心的,在除夕這天她給每個人都準備了衣服。
她也沒有問每個人多高,有多大腳,但買的衣服卻都很合身。
如今大家都換上新衣裳,新鞋子,裡裡外外都是嶄新的。
一聲聲少夫人也更加的響亮和自然了。
眾人由原先的不熟,不理解,到此時的恨不得把茹慈捧起來,如今在這個家,茹慈說話跟餘令一樣好使。
那些朱家子弟連少夫人都不喊了,直接喊大娘,或是夫人。
如今餘令要成為“同知”的消息被如意說了出來,這個四合院裡人人皆知。
這一幫子人做事更勤快了,隻覺得這一趟出來的真值,占了先手,這要是回到了長安,不說混個一官半職。
光憑自己這些人能寫會算,那也絕對算得上餘令身邊的親近人。
先前朱縣令在世的時候還藏著掖著,生怕惹得知府那一幫子不喜。
如今沒這個忌諱了,有人能幫自己遮掩了。
所有人都換上了新衣服,看著爬上樹的謝大牙在那裡掛鞭炮。
吳秀忠沒換,他還不舍得穿。
他要等把所有的事情都忙完了之後才換上新衣裳,他怕新衣裳沾上油點子。
餘令偷偷地往嘴裡塞了個肉丸子,見沒有人發現,故作鎮定道:
“今日吃完除夕團圓飯後咱們就早些休息,明日拜了年,咱們就鎖上大門,一起去娘娘廟,那裡才是最好玩的去處!”
見大家都望著自己,餘令繼續道:
“宋朝的“官撲”都知道吧,那裡就有!
他把輪盤轉起來,讓你用飛鏢去紮,紮到什麼,你就能拿走什麼。”
“等到了時辰,小販們會提著籃、推著車、挑著擔在大道兩邊擺攤。
我給你們說,賣什麼的都有,那裡可比長安熱鬨多了,不是想買禮物麼,後日咱們去那裡買。”
見眾人興致勃勃,餘令又往嘴裡塞了一個肉丸子,含糊道:
“要說有趣的,最有趣的還是那些叫賣的,唱曲的,那才是最有意思的。
雖然說咱們長安也有,但比不了這京師。”
餘令說的興起,打著拍子道:
“正在走,我抬頭看,嘿,這家掌櫃的開了個大商店,大商店,生意好,一天能賺倆元寶,元寶好,買個寶……”
“知道賣布的夥計怎麼唱麼?
他們會唱,你看我家的這布啊,它經洗又經曬,經鋪又經蓋,經拉又經拽,經蹬又經踹……”
“呦呦呦,你看我家的這個碗啊,它又大又圓……”
前麵的還好,可等大家聽到自家東家開始賣碗全都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碗不大不圓,那還是碗麼?
茹慈見餘令學起了花子唱起了蓮花落,忍不住嬌嗔地瞪了餘令一眼。
這大過年的學什麼不好,學那花子。
“老祖宗莫怪,公子這是開心,不是故意要去唱那蓮花落的。”
有了餘令的開場,眾人開始七嘴八舌的說起他們見過的新鮮事。
說起來也心酸。
這些人裡,除了小肥、如意走過遠路,見識過這些。
剩下的人裡,不算茹讓,這輩子都沒走出過長安府。
京城在餘令眼裡雖然和他腦子裡的那個京城相差甚遠。
但在眾人眼裡,京城不愧為都城,不愧為大明的國都。
無論街道,商鋪,還是人口都是長安比不了的。
在餘令眼裡可能不好玩的地方,在他們的眼裡可是充滿了期待。
所以,餘令準備帶大家去瀟灑一天,好好的去看看廟會。
認認真真的去享受一下花錢的快樂。
見眾人期待了起來,餘令忍不住抬起頭又看向了門外。
小老虎今日會來麼?
聽說今天會有聖旨,會不會是小老虎來讀聖旨呢?
……
京城的街道上,改頭換麵的小老虎等人成了頒布聖旨的人。
任誰也想不到,也就一炷香之前,這一群人滅了二十七人,就算案發了,衙門開始查案,他們也想不到是這群人。
誰能想到司禮監頒布旨意的時候還順手殺二十七人。
這不是瞎扯麼?
“顧大哥~~~”
聽到這個“顧大哥”顧全覺得腦袋開始疼。
餘令管他叫叔,按道理沒錯,自己年齡擺在那裡,喊叔沒問題。
王承恩是宮裡人,是曹公最得意的人,按照輩分王承恩管自己叫哥也沒問題。
問題是他和餘令是兄弟。
這輩分咋搞?
兄弟兩個,一個管自己叫哥,一個管自己叫叔?
小老虎要是跟著餘令管自己叫叔顧全不敢想。
曹公要是知道了,他能把自己的按到荷花池裡給活活的捂死。
造孽啊,一個不注意亂成了這樣。
“咱家說的話都記住了,咱們今日出宮就是頒布旨意的,是給司禮監跑腿的,其餘事跟我們沒關係……”
“咱家再多說一句,念完了聖旨,咱們就趕緊回,萬歲爺還等著問話呢?”
“咱家再說一句,這回是真的最後一句了,我”
此刻餘家已經做好了迎接聖旨的準備。
餘令期盼著小老虎回來,壓歲錢他都準備好了,茹慈特意去鋪子兌換的金豆子。
“丸子還有果子分好哈,一會大爺來了,如果有時間咱們就一起吃一點……”
“小肥你去看一下炮仗和煙火,這是咱們家的大喜事,一會兒聖旨念完了,記得點,這是大喜,可不敢忘啊……”
二伯望著以自家人口吻來管家的茹慈麵帶笑意。
老葉伸頭往門外看了看,低聲道:
“這就是好兒媳啊,餘家有福咯!”
二伯笑道:“老葉,你有心事?”
“我能有什麼心事?”
“你一來京城都顯得很焦急,顯得心事重重?”
“沒有,絕對沒有!”
二伯皺著眉頭道:“你總是不出門,總感覺你在找什麼,在期待什麼的同時又在害怕什麼!”
老葉眼神閃過一絲慌亂,他又把頭伸到了門外,忽然大叫道:
“來了,來了,旨意來了~~”
顧全來了,氣勢很足。
八字官步走的像個螃蟹,給人一種橫行霸道,財大氣粗,威風凜凜的感覺!
走進大門,掃了眾人一眼,見正主也在,顧全大聲道:
“奉
天承運
皇帝製曰:惟德可明揚,聯求有攸濟疇,令為民父母,忠信之實,封同知一職……其欽遵毋負朕意……”
旨意下來了,和譚伯父說的一樣,餘令成了知府官衙體係的同知一職。
“臣,接旨,定不負萬歲爺提拔之恩。”
餘令拉著一家人聽完旨意,站起身,伸手接過聖旨。
“辛苦顧叔了!”
顧全聞言麵如便秘,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那個…那個不辛苦,你們也不用忙活了,喜錢我們收了,餘同知祝你占得歡愉,年年今夜。”
餘令躬腰行禮致謝。
“來,飯都做好了,一起吃個飯再走吧!”
顧全看了一眼小老虎,然後對著餘令低聲道:
“餘同知,今天過年,你這裡忙,宮裡也忙,大小賞賜都要人跑,吃不了”
“哦哦哦,明白明白!”
餘令嘴上說著明白,心裡卻滿是遺憾!
顧全知道餘令舍不得小老虎,趕緊道:
“守心,官服穿上,讓他瞧瞧,做了這麼多,他不也是希望你出人頭地麼?”
見餘令點了頭,顧全趕緊道:
“承恩啊,來,給我們的同知大人穿上官衣,看看合身不合身,喜慶不喜慶!”
如果把華服分個高低,官服無疑是最好看的,也是最能把整個人的旗幟襯托起來的。
官服一上身,餘令就像是換了一個人,昉昉舉著銅鏡,照前照後。
望著鏡子裡的自己,餘令也覺得滿意,還是老祖宗的審美好看。
餘令覺得漢服就是好,無論高矮胖瘦,隻要穿上它,它就能讓你生出屬於你自己的氣質來。
不像那辮子的官服,望著就有一種驚悚感。
“好看麼?”
小老虎笑道:“好看,我覺得你穿紫色的更好看!”
“等著,等我把長安種滿土豆,等著我讓長安百姓吃飽飯,我穿紫色給你看!”
小老虎咧著嘴笑了,他喜歡看自己的兄弟豪氣萬丈的樣子。
時間不等人,顧全有點急了。
餘令見狀開始發喜錢。
餘令也沒想到頒個旨怎麼來這麼多人,足足十二個人,不是沒有錢,而是要去準備。
蘇懷瑾不是說隻有四五個人麼?
“兄長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餘令看著小老虎,小老虎也看著餘令,輕輕一笑,一切儘在不言中。
“同知大人,謝謝你的喜錢,我們走了,明日記得去給萬歲爺拜年!”
“萬歲爺會見我?”
“萬歲爺肯定不會見彆人,但見不見你不一定!”
“好!”
顧全走了,小老虎也走了。
高起潛打開了紅手絹,望著那分量十足的銀子,嘴角露出了微笑。
跑一趟,比自己在宮裡乾三月的俸錢還高。
“正化,餘大人給了你多少!”
方正化攤開手,高起潛望著方正化手裡的金葉子深吸了一口氣。
扭頭望著王承恩道:
“老虎你呢?”
小老虎促狹的攤開手掌,七八顆金豆子熠熠生輝。
“誒,這餘大人怎麼如此做事,厚此薄彼這不是破壞我們兄弟感情麼?
看來果然是年幼,還不懂規矩啊!”
高起潛望著停下的隊伍,望著不善的小老虎和方正化,高起潛不解道:
“兩位哥哥要做啥,要做啥?”
“打你!”
“打我?為啥?”
“嘴多!”
“啊?”
高起潛被打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被打。
小老虎和餘令之間的關係曹化淳下了封口令。
除了本就知道的那些人知道,其餘人都不知道。
雖然這件事瞞不住有心人,但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高起潛他就不知道,揉著眼眶,望著王承恩道:
“這餘令有門道?”
“陛下親封!”
高起潛一愣,苦笑道:“我不知道你告訴我就是了,打我作甚啊,還掐我腰”
話雖這麼說,但高起潛絕對不這麼想。
剛才他看出來了,顧全對餘令格外的親近,也非常的熟悉,而且他和小老虎的關係也不一般。
在這一瞬間高起潛就明白了。
這餘令一定是自己人。
隨著時間慢慢的走,京城的鞭炮聲越來越響,也越來越密集。
望著京城,老葉輕輕歎了口氣:
“霞,我回來了,你回來了嘛?”
……
“萬歲爺,他們回來了!”
“說結果!”
“屬實,並滲透到了宮裡,還和王皇後母家認了親”
萬曆深吸了一口氣,忽然笑了:“很好,這個年有意思了,接著殺”
“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