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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章 跳到了一個新的圈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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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縣令點了童試的案首。

眾人心裡就是再不願意,也要笑著說縣令慧眼獨具。

沒有人知道朱縣令在想什麼,也沒有知道這是為什麼。

朱縣令開心了,擺弄著他心愛的蟈蟈。

自己的老祖宗在《皇明祖訓》給所有宗室子弟畫了一個圈。

他老人家規定今後的朱家宗室,不農不仕,禁止宗室參與科舉、擔任官職。

隻在俸祿上給予優待。

待永樂祖宗上位當皇帝後,他在《皇明祖訓》裡麵又加了幾條,宗室爵位世襲,但卻要逐代降級。

自己是秦王的後人,身上流淌著太祖爺的血。

可如今卻落魄到依靠微薄祿米生存。

打小就生在長安,如果朝廷不允許,這一輩子都離不開長安,這一輩子如同廢人。

有才都不行,越是有才死的越快。

“藩禁”製度之下,自己生來就是那些文人口中的寄生蟲。

不農、不商,生來就是混吃等死的寄生蟲。

原本以為這一輩子就這樣。

誰料事情竟然在萬曆十八年有了轉機,朱家宗室子弟可以參加科舉了。

這道口子總算開了,努力了半輩子成了個縣令。

外人不知道萬曆爺為什麼這麼做,自己朱家人卻是知道,讀書人越來越多了,他們的權力越來越大了。

萬曆爺他老人家在朝臣裡麵已經很吃力了。

如果不把自己人提點一些到朝堂上來,今後文人的勢力就控製不住了。

南邊的讀書人已經敢不納稅了,再往後是什麼樣子,想想都令人發寒。

萬曆爺雖然這麼做了,但效果甚微。

出卷在那些朝臣手裡,閱卷選人也在那些人手裡,朱家子嗣有才都上不去

十多年過去了,朱家宗室讀書人倒是能參加科舉了,但考中者卻是少之又少。

真的是學問不行?

數十萬的朱家子嗣,竟然出不了一個能入朝堂的五品官?

朱縣令知道不是這樣的,他們拿著祖訓,把萬曆爺都壓的抬不起頭。

祖宗之法,祖宗之法

如果太祖爺還活著,給這群人一百個膽子他們都不敢。

自己使儘了力氣,趁著朝廷鎮壓哱拜之亂,文人放寬了對長安府的限製,自己才得了一個縣令。

代價是千畝的良田不到百畝。

縣令雖好,官職也大,但自己依舊出不了長安。

朱縣令知道自己這輩子已經到頭了。

可他不甘,不甘自己這一脈成凡夫俗子,不甘秦王這一脈消失殆儘。

自己是秦王的後人,這長安本就是自己的。

所以,當看到餘令,得知他僅是一個無根基的小子後,一個大膽的想法在朱縣令腦子裡蹦出來了。

他要學東林黨。

他要提拔這個沒根基的小子,再利用朱家宗室的力量躲在幕後,讓他走進朝堂,成為自己這一脈最後的保護傘。

茹家,朱家,這兩家再不拚就真的被那些讀書人啃完了。

(s:茹家是茹瑺這一脈。)

所以,有想法,年齡小,無根基,還懂人情世故的餘令被他相中了。

讓一個大人對人死心塌地難。

控製一個孩子,不難,控心即可。

手段雖然有些無恥,但朱縣令覺得這對餘令來說也是一場造化。

望著爬在手背上的蟈蟈朱縣令喃喃道:

“一個沒有腦子的小蟲都知道誰對他好哩!”

望著蟈蟈爬到了葫蘆裡,朱縣令站起身來,徑直走到府宅的後院,仆役見老爺來了,慌忙迎了上來。

“老爺,要聽曲麼?”

“把劉班主找來。”

“是!”

劉班主是一個女人,她手底下有一個梨園班子。

因為唱曲唱的好,朱縣令就把這些人養在了府裡。

官員養梨園不僅僅是為了聽曲。

聽曲隻是愛好之一,很多活不下去的女子被賣到了梨園,在梨園裡跟著媽媽學習歌舞技藝、琴棋書畫。

這些女子叫名伶,也叫瘦馬。

這才是諸多官員府邸養梨園的根本目的,官員互贈梨園戲曲班子在外人看來是雅趣,說直白點就是情色交易。

“老爺!”

朱縣令望了一眼風韻猶存的劉班主,笑道:

“挑一個機靈點的,勤快些的,明日送到南宮彆院去!”

劉班主一愣,輕輕地點了點頭。

南宮彆院在北邊的渭水邊,靠近武功縣,裡麵的主人叫什麼不知道,隻知道叫南宮居士,是京城來。

權力很大,掌管六州三十一縣的所有金銀銅礦。

平日很閒,愛畫畫,愛做學問。

喜歡大唐的文豪李白,宋朝的文豪蘇軾,所以他也以居士自稱。

叫南宮居士。

“十多歲的可有!”

劉班主再次一愣,十多歲的有,但她舍不得。

對她而言這些都是她的聚寶盆,一旦到了出閣之日,那可是值千金。

劉班主心裡苦,但也不敢忤逆,點了點頭:

“恰巧有一個!”

“琴棋書畫如何?”

“上佳!”

“叫什麼?”

“昉昉!”

朱縣令沉吟了片刻,淡淡道:

“明日讓她到我身邊來,中秋我這裡會安排一場賞菊盛宴,我給她安排一個好去處!”

“是!”

劉班主沒有拒絕的權利。

破門縣令,滅家知府,什麼“七品芝麻官”, 一個縣的主官,掌管全縣的所有大權。

戲文裡不是說了麼,縣令就是“百裡侯”。

自己一賤籍,彆說拒絕,在他的麵前,連大聲說話的權力都沒有。

其實餘令並不是朱縣令看中的唯一一個,而是最小的一個。

這些年,他已經悄然無息的提拔出了好幾個。

有的已經混到了京城,但能力有限,現在還沒步入朝堂。

其實這件事也不是從朱縣令開始的,在上一代人就已經開始了,隻不過那時候是偷偷的資助錢財。

因為自己成了縣令,所以才有了一點點的變化。

朱縣令在安排他要謀算的事情,餘令在鐘樓上結結實實的摔了一跤。

不知道哪個天殺的把地磚給摳走了一塊。

“來福啊,明日咱們就得回了!”

“好!”

餘員外望著天邊一閃一閃的亮光,估摸大雨要來。

雖然家裡並無要緊事,但不回家他覺得不安心。

望著身後被夜色掩蓋的鐘樓,餘令輕輕地歎了口氣,踩著夜色,回到客棧。

剛進去就看到艾主薄的那張笑臉。

“令哥,恭喜了!”

餘令心裡咯噔一下,竟然有些歡喜。

艾主薄站起身,背著手,望著餘令慢慢悠悠道:

“縣令親自看了你的答卷,很是滿意,親自點你為案首!”

餘令聞言,慢慢站直了身子,走到艾主薄身前,一揖到地。

這一拜餘令是誠心誠意,艾主薄是真的拉了一把自己。

艾主薄笑了,他感受到了這一禮的鄭重。

“童生易考,秀才難得,希望你不要驕傲,願你在明年能中秀才,如果那時候高中,你定會名滿大明!”

“那也不敢忘先生的恩情!”

見餘令這麼懂事,艾主薄放心了。

保人是自己,隻要自己不出意外,餘令就算考秀才保人也是自己。

如果餘令高中,恩情依舊在。

用這層關係,學著江南的官員,自己在衙門使點手段,遮掩一下,那自己家還能再過個幾十年不用納稅的日子。

艾主薄告彆了,臨走時大方的給餘員外五十兩銀子。

餘員外開心的就差吼了起來,他開心的不是銀子,而是自己的兒子。

案首,老天爺,自己的兒子成了案首。

這比王秀才還厲害了,他當時考童子排名才十七,就這還念了大半輩子。

自己的兒子是案首,是第一呢!

客棧眾學子也興奮的跑了出來,盯著餘令猛看。

他們當中雖然有好多人已經是秀才,也有一些是這次來考秀才。

當然最多的還是來參加入門的童子試的。

這些人可以說都是讀書人,卻沒一個人在童子試時是案首。

如今案首出來了,就在眼前,又怎麼能不看。

不到片刻,眾人就開始自我介紹。

餘令也開始了人生中第一次大應酬,這個兄,那個兄。

搞到最後,餘令都沒記住幾個人,隻記住了一個苟世兄。

也就是那個年紀大的可以當爺爺的考生。

姓苟,叫苟不教。

就在昨日餘令和這些人還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就因為考了一場試,餘令和他們就成了一個圈子裡的人。

昨日餘令還是農,是軍戶,現在的餘令就已經成了士。

這一刻,餘令對“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有了一個徹徹底底的認識。

這實在太現實了,現實的紮心。

童子試通過就代表著可以朝著仕途發起衝擊了,哪怕不衝擊,那也高人一等了。

大明這麼大,府,州,縣這麼多,這些衙門裡帶品的官員幾乎可以說都是讀書人。

童子試雖是門檻……

但卻是很多人的天。

童生可以當正九品府知事,可以在當從九品府照磨所掌管磨勘和審計,可以在一州裡當個吏目……

在一個縣裡可以當主簿,典史……

當然,這是可以當,究竟怎麼當還得看你的人緣,你的家族勢力。

如果沒有這個身份,就算能當。

也輪不到你。

餘令忙的不可開交,也收到了很多人送來的書。

有聖人文學,也有市井小說,更多的卻是一麵之緣。

人群慢慢散去,店家也來湊熱鬨,他大方的給餘令免了房費,並盛意邀請明年考試餘令還來住這裡。

餘令點頭答應,店家開心的給餘令送了水盆羊肉。

在恭喜完餘令之後,他偷偷地把餘員外拉到一邊,硬是塞了五兩銀子。

就在餘令鬆了口氣,回到臥房準備填飽肚子的時候,房門被人敲響。

開門一看,一個抱著狗的少年出現在門口。

“餘案首?”

餘令連稱不敢,這小子笑了笑,自來熟的走了進來。

進來後嗅了嗅鼻子,咽了咽口水,然後扭頭吩咐道:

“去,給小爺也來一份水盆羊肉,多放蔥花,多放胡椒,多放肉湯,對了,糖蒜要一大份,再給餘案首加一份羊肉。”

“好嘞!”

餘令目瞪口呆的望著這位喋喋不休的公子,這麼會吃?

他若不提,自己都忘了要一糖蒜這件事。

餘令不認得他,但認得他懷裡的狗。

早間考場外的那一條狗,這條狗和自己的小名一樣,都叫來福。

這小子年歲和小肥差不多。

皮膚白皙長的也比小肥英俊,那真的是劍眉星目,脖子上還掛著一大塊金鑲玉,好看又有錢。

“我叫茹讓,讓開的讓。”

“我叫餘令,令牌的令!”

茹讓笑了笑,直接道:“你我年歲差不多,在考場上你是甲一,我是甲七,算是同窗,明日想請你去我家做客可否?”

怕餘令不答應,他趕緊道:“沒有長輩,隻有我倆!”

餘令想了一下,點了點頭:

“好!”

茹讓笑了:“夠爽快!”

餘令笑了,故作好奇道:“讓哥,這狗挺好,有名字不。”

“有!”

“叫啥?”

“來福!”

餘令轉過身,死死的咬著牙,心裡使勁的罵自己,他之所以要問,因為他不信,還幻想著自己聽錯了。

如今答案是這麼的血淋淋。

“賤啊,餘令你真是嘴賤啊,真是造了個大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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