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集團六點下班，六點過五分，江彬給唐知頌把西江月的定位發過去。
“我六點半到，你可以嗎？”
唐知頌很快回，“可以。”
江彬看了一眼時間，收拾東西出發，下電梯到一樓。
她有司機，很多時候習慣在一樓大廳上車，上車前看到陶杏在門口等人。
江彬將電腦包交給劉叔，雙手抄在西裝口袋繞了出來，“陶杏，你在等人嗎？”
剛才還一身小西裝的陶杏，儼然換了個人，頭發放下來，原先的黑框眼鏡換了個隱形，臉上明顯化了點妝，穿了一身迪奧的連衣裙，挽著香奈兒黑金包包，是出門約會的裝扮。
陶杏看到江彬，還很不好意思，
“老大，我跟那個相親對象去吃飯。”
原來如此。
“在哪吃飯？”
“西江月對麵的海鮮自助餐廳。”
“哦，那一起走。”
陶杏咧嘴笑了笑，害羞道，“他來接我。”
好吧。
“那注意安全。”
江彬準備繞回去，陶杏突然想起那句“一起走”，追過來問一句，“老大，你今晚在西江月有應酬？”
應酬？
雖然今天是她跟唐知頌第一次單獨吃飯，但跟陶杏這種正兒八經的約會比起來，隻能算應酬。
“算是吧。”這時，江彬已經看到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往這邊走來，看樣子像是找陶杏的，
那男生看到陶杏身邊的江彬，明顯驚訝了下來，立馬上前打招呼，
“江總您好。”
江彬客氣跟他握手，“你認識我？”
秦勉語氣很恭敬，“我是寧盛科技的員工，您是我們的老板娘，當然認識您。”
“哦”江彬了然笑了笑，視線在他們兩個身上逡巡，“你們忙。”
到了西江月，經理親自過來招待，江彬定了個靠江的包間，進去時，唐知頌先到了。
他今天穿了件深紫藍的襯衫，很襯冷白膚色，深色休閒褲，線條剪裁十分講究，將身形拉得清雋修長，單手插兜立在玻璃窗邊不知跟誰打電話，腔調不高不低，眉眼含笑，氣質很斯文。
拋開彆的，這副皮囊是沒的說。
賞心悅目。
聽到腳步聲，唐知頌回過眸，見江彬來了，說了一句“抱歉有事下次聯係”，就掛了電話。
“等了多久？”江彬將打量的視線移開，隨口問，
“剛到。”
唐知頌紳士地替她拉開椅子，江彬道謝落座。
唐知頌繞到自己位置，將那束準備好的朱麗葉遞給她，
“希望你喜歡。”
朱麗葉被譽為玫瑰花之王，因稀少而珍貴，一朵花能賣到天價，手上這束花瓣上還帶著露珠，該是空運而來。
花瓣層層疊疊，顏色富有變化，一眼驚豔，江彬由衷道，“真漂亮，謝謝。”
記得他花粉過敏，刻意放在窗邊，回頭帶走。
經理親自進來點菜，送了不少點心茶水，雖然是中式餐廳，也有西餐，江彬點了一份牛排。因為江彬提前打過招呼，經理特意留了個大廚，隻給他們倆做。
菜還沒上，這次有現成的話題，
“你們公司有個員工叫秦勉，你知道嗎？”
唐知頌用濕熱毛巾擦手，搖頭，“沒印象，怎麼了？”
沒印象這話題怎麼接下去。
江彬兀自頭疼，“我一個助理最近相親，相親到你們公司一個員工，我想打聽下他的底細，看靠不靠譜？”
寧盛科技的薪酬在國內一騎絕塵，員工不僅待遇好，福利也好，醫療保險還覆蓋家屬，所以寧盛科技的碼農們在相親市場很搶手。
看著江彬煩惱的樣子，唐知頌隻能拿出手機。
“稍等，我找人問問。”
oa裡當然有所有員工的履曆資料，隻是這些資料除非必要內審，絕不公開，哪怕唐知頌身為總裁也不會動用這樣的權利。
他正兒八經給人事的同事發信息，人事總監的消息很快回過來，
“研究生剛畢業，今年轉的正，上一年度考核在b，小夥子很開朗，人緣不錯。”
不同行業，薪資水平天壤之彆。
四十萬的年薪在寧盛科技隻是一個剛畢業的碼農，在江氏地產絕對是中層領導了。
也就是說秦勉隻要好好在寧盛科技乾，幾年過後拿到百萬年薪並不難。
難怪李洋說小夥子是隻潛力股。
昨天李洋還給她開玩笑，跟寧盛科技辦場聯誼會，解決集團妹子的單身煩惱，
“你們公司單身碼農多嗎？”江彬問，
這種事從來不在唐知頌過問範圍內，
“我不太清楚，你問這個做什麼？”
眼神黑白分明看著她。
江彬解釋道，“我們集團行政建議我們兩司辦個聯誼會，你們這樣的行業，單身男生肯定不少，加班是家常便飯，應該沒時間談戀愛，可以考慮聯誼。”
這種活動在同城公司裡並不少見。
兩人第一次單獨吃飯竟然是在解決員工單身問題。
唐知頌無語了一會兒，點頭，“我安排下去。”
再度給人事總監發消息。
那邊很快應承下來。
話題到此結束，兩個人各自喝茶。
好在沒多久，菜陸續上桌，開始動筷子。
點的那份牛排一早就上了桌，江彬看了一眼沒動。
她切工不太好，過去跟表哥一起吃飯，都是表哥給她切牛排。
“長涇影業那邊接洽得差不多了，謝謝你的幫忙。”
“你打算進軍影視？”
“我看好幾個本子，打算投一投。”
唐知頌對影視行業沒研究，也沒打算乾涉。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聊，
唐知頌發現她果汁都喝得差不多了，那份牛排還沒動。
不想吃，還點？
猶豫了下，唐知頌放下筷子，擦手將那份牛排挪過來，開始給她切牛排。
如果是彆的女人，他會視而不見，江彬是他妻子，給她切牛排，無可厚非。
江彬看著他優雅從容的姿態，靜靜抿了一口紅酒。
那雙手真的很好看，指節分明，修長有力，乾淨得沒有一絲瑕疵，養尊處優的貴公子。
唐知頌將切好的幾塊放在她盤子裡，
他發現，他切一塊，她就吃一塊。
原來不是不愛吃，是等著他切。
眼神慢騰騰往上，注視她的眼，帶著探究。
江彬若無其事吃飽喝足，沒看他一眼。
暗流湧動。
誰也沒說話。
吃完飯，唐知頌直接去了機場，江彬看時間還早，回公司加了一會兒班。
那束朱麗葉被她放在辦公桌最顯眼的地方，每天都可以看到。
第二天寧盛科技那邊就聯係上了李洋，雙方開始準備聯誼會的事。
這些江彬沒有過問。
周六，江彬照常加班。
長涇集團的覃總決定把影業轉出去後，就很痛快，恨不得立即甩手，介紹了不少業內的製片人和投資人給江彬認識，那些製片人都把江彬當外行，認定她一個大小姐不諳世事，年紀又輕，肯定沒什麼城府，一頓忽悠，把自己的項目吹得天花亂墜。
江彬跟他們約了個時間見麵。
起先大家以為是江彬單獨見他們，到了現場才發現，競爭對手都來了。
粥就那麼多，分多少全靠本事。
江彬把所有人聚在一塊，看他們相互攻訐，相互揭短，兩個小時的會議下來，已經把那些人及項目給摸了個透，心裡留意了兩個項目。
忙到周日中午，手機裡兩個未接電話，江彬一看是婆婆打來的，立馬回過去，
“媽，您找我什麼事？”
唐夫人道，“冰冰，我剛才打你的電話沒打通，人已經在你家樓下，你在哪，還沒回來嗎？”
前天唐夫人喝下午茶遇到江彬的繼母陳玲，從陳玲嘴裡得知江彬小名“冰冰”，兒子忙成狗，儼然一空中飛人，她怕她不來江彬麵前刷刷存在感，兒媳婦要跑了。
江彬聞言立即打起精神，“媽，你等一下，我馬上回來。”
掛了電話，先把密碼給唐夫人發過去，收拾電腦準備回家。
周末中午不堵車，十五分鐘後，江彬過江回到公寓，唐夫人已經帶著人在收拾屋子，廚師在廚房做飯，客廳擺放了幾排衣架，十幾件禮服用保護膜精心罩著，件件品味不凡。
江彬真的是驚訝到了，進屋換鞋，“媽，我回來晚了。”
唐夫人從中島台那邊迎過來，看著她風塵仆仆的，笑道，“跟我客氣什麼，”看她滿頭大汗，遞了一杯水過去，“周末怎麼還在加班？好歹給自己放一天假。”
江彬喝過水，笑了笑，“最近項目多。”
“媽，我先去換個衣服。”
出了一身汗，她乾脆衝了個澡，穿了一身休閒服，將頭發挽好出來，水汽縈繞麵頰，滲出一層粉紅，一身休閒裝褪去往日那份淩厲，氣質鬆弛，很像個鄰家大女孩。
唐夫人發現她真的很愛看江彬穿休閒裝，氣質輕靈秀美，漂亮得不像話。
這樣賞心悅目的兒媳婦，她恨不得抱回家。
兒子真是瞎了眼。
唐夫人著急。
“冰冰，定製的禮服還要時間，我先給你買了一些，等會吃了飯，一件件試。”
做飯還要一會兒，待會吃飽，小腹鼓起，怎麼好試衣服，
江彬道，“乾脆現在試吧。”
唐夫人也等不及了。
客廳隔壁還有一個會客廳，唐夫人帶來的私人管家已經收拾出一塊區域給江彬試裝。
她一件件拿去隔壁衣帽間，幫著江彬穿上。
第一件是一條碎花大擺抹胸禮服，裙擺蓬鬆，紫藍的小花是一朵朵刺繡上去的，到腰身的位置緊實嚴密，襯出她姣好的曲線。
江彬的頭發鬆鬆垮垮挽起來，有一種彆致婉約的氣韻。
出來時，唐夫人都看呆了。
哢嚓幾下，順手給她拍了幾張。
江彬站在鏡子前時，唐夫人在腦海把西裝革履的兒子給過去，已經開始暢想他們倆拍婚紗照的情景。
就他倆這顏值，生出來的寶貝該多好看。
一想到兩個人現在還分居，唐夫人在心裡罵兒子一句混賬。
一連試了五六件，不同的風格穿出不同的氣質。
有的張揚淩厲，有的溫柔婉約，還有的清新脫俗，江彬可以根據不同場合選擇合適的禮服。唐夫人真的是解決了她的大難題。
唐夫人挑了角度最好的幾張，發給唐知頌。
“怎麼樣？你老婆美不美？”
北京時間中午十二點，舊金山是前一天晚上九點，唐知頌在研發區跟幾個總監開會，會議十點結束，回彆墅的路上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五六張圖片發過來，隱約是江彬，順手點開其中一張。
這是一件寶石藍的抹胸禮裙，裙身色澤濃鬱沉雅，線條幅度簡單流暢，裙擺做了特殊設計，有金粼粼的光在閃現，抹胸往上並非裸露，而是罩了一層薄薄的輕紗，輕紗上刺繡了幾隻紫藍的鳳凰，取鳳凰於飛的寓意，將雪白□□與精致的鎖骨罩得若隱若現。
微卷的長發被她撈在懷裡，娉婷肌骨如玉，五官眉目如工筆白描，一雙眼平靜清澈，暗帶清淩的鋒芒，這套禮服很好地將她乾練的氣場藏在優雅裡。
不得不承認。
美得不可方物。
指腹往上滑，從頭一張張看下來，風格不一，卻漂亮地直擊心底。
目光落在最後那句“你老婆美不美？”
唐知頌斂了斂眉心。
“很美”兩字過於膚淺，唐知頌回了一句，“挺好，很適合她。”
唐夫人吃飯時就時不時瞄一眼手機，足足等了一個多小時終於等到兒子回複，就像是憋了很久等著對方憋一個大招結果大失所望一般，唐夫人被那六個字給氣得七竅生煙。
直白誇一句能要命？
她多麼颯爽痛快一人，他爸就算溫吞一點也不至於含蓄到這個份上，她懷孕的時候到底吃錯了什麼，生了個城府這麼深的兒子。
唐夫人生無可戀。
不死心，接著給他回，
“還有很多，想看嗎？”
唐夫人把客廳所有禮服拍了個整體圖片給唐知頌，獨獨不拍江彬。
暗示他除了那五套外，還有十多套。
唐知頌捏著手機，看著那條信息，很服氣，也很難評。
不知道該怎麼回，將手機擱在膝蓋，取下眼鏡，用紙巾輕輕擦了擦那個沒有任何度數的鏡片，抬眸看向窗外，舊金山的夜風很涼快，穿過路邊的枝葉仿佛聽到嗖嗖聲。
路燈掠過車內，在他清雋的麵孔交織出晦暗不明的光。
這時，手機又響了下。
唐知頌點開信息，上頭直白跳出兩字，
“沒門。”
想看嗎？
沒門。
唐知頌給氣笑了，按滅手機，沒有再回複。
江彬吃飯的時候就發現唐夫人有些心不在焉，最後看到她氣鼓鼓的，忍不住問，“媽，怎麼了？”
“沒什麼。”唐夫人忍下怒火，笑道，“吃完沙拉，咱們接著試。”
私人管家給江彬拍了足足一百多張照片，最後全部發她，晚上閒下來時，江彬一張張挑，挑了個九宮格，把婆媳倆合影放在正中，發朋友圈，配文字，“謝謝媽媽。”
江彬很少發朋友圈，即便有，也大多是與工作有關，這次罕見發了個人照。
婆婆這麼好，無以回饋，唯一能給的就是情緒價值。
唐夫人果然第一個點讚，“我們冰冰最美了。”
不到一分鐘，上百個點讚蜂擁而至。
然後就是花式誇讚。
江彬最初加唐知頌微信時，看了一眼他朋友圈，沒有一條消息，對於這種不愛玩朋友圈的高端客戶，她在設置朋友權限時選的是“僅聊天”，一來避免自己打攪到對方，二來也是主要原因，那就是不熟。
結婚後，兩人微信聯係也屈指可數，早把屏蔽他這一點忘得一乾二淨。
所以江彬發這條朋友圈時，壓根沒意識到唐知頌看不到。
她唯一把這條朋友圈單獨屏蔽了穆靈淑，媽媽跟她關係不好，為免她多想，沒讓她看到，陸叔是聰明人，也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她。
她早過了通過一點幼稚行為來刺激媽媽博取憐愛的階段。
她現在跟穆靈淑的相處是，儘量不給彼此添麻煩。
江彬和唐知頌現在是滬城炙手可熱的人物，僅僅一條普通朋友圈就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從照片背景來看，是在江彬家裡，也就是說唐夫人主動上門照顧兒媳婦，看得出來唐夫人很喜歡江彬，婆媳關係無比融洽。
令人羨慕。
唐知頌照常六點多起床，七點吃早餐時，刷了一下手機。
從昨晚開始，手機裡就進來很多條信息，他不是每一條都回，但其中有一條很醒目。
來自他發小，那晚過生日的程彥君，這位也出身優渥，德中混血，跟唐知頌自己創業不同，他拿著家裡的資本到處做投資，做的有聲有色，最大的愛好是玩跑車，是全球限量版跑車收集最多的玩家之一。
程彥君不知道從什麼渠道看到了這條朋友圈，把圖轉發給唐知頌，
“明姨跟你老婆很處得來呀。”唐夫人姓宋，宋明怡。
這張截圖直接把九宮圖截全，唐知頌看不清江彬的模樣，卻辨彆出這裡很多是他媽媽“不給看”的範疇。
唐知頌沒回他，立即翻開江彬的微信，點進去。
一片空白。
唐知頌沉默了。
平生第一次點進彆人的朋友圈，被屏蔽。
一時形容不出什麼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