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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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的雙眸微微睜大,封易初眼中閃過一絲錯愕,僅一瞬,這抹錯愕又被懷疑取代。

“怎麼不回話?你……喝酒了?”千提緩緩湊近,藕臂輕抬,手指剛剛觸碰到他的臉頰,又被他側頭躲開。

幾縷發絲隨他的動作飄飛,輕輕繞上她的指尖,劃過她的手背,帶來一絲癢意。

封易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聲音喑啞,帶著些許醉意,說出的話卻與往日大不相同:

“大騙子。”

“嗯?我怎麼騙你了?”千提垂下手臂,以為他說的是她上次瞞著他去刺殺國師那次,解釋道:“我那不是怕……”

“大騙子。”封易初喃喃著,往日深邃有神的眼睛蒙上一層迷蒙的色彩:

“當初說著要我娶你,轉眼卻拋下我跑了……如今又這般戲弄我……騙子。”

千提心頭一揪,向前邁了一步,抬眸緊緊凝視著他的眼睛:“你現在,是醉著的,還是醒著的?”

“醒著。”他眨了眨眼睛,眸光迷離而繾綣。

“我是誰?”

“孟千提,歲安公主,國師夫人……”封易初稍稍停頓,帶著醉意的尾音微微顫抖,一字一句答得清晰:

“我的妻。”

“都說胡話了,還說沒醉?”千提踮起腳尖,食指輕點他的唇瓣。

指腹輕輕按壓他的嘴唇,又倏爾撤離,隻在他唇上留下一縷餘香。

她抿唇輕笑:“果然,嘴硬。你說沒醉,走兩步試試?”

封易初搖搖晃晃地走起來,腳步虛浮,卻又帶著一種彆樣的優雅。衣袂飄飄,如風中玉樹。

踉蹌幾步後,他倚靠著柱子,兩指揉著眉心,骨節分明,指甲泛著淡淡的粉色。他緊緊皺褶眉頭,似乎因醉酒而有些不適。

“走不了便不走了。”千提上前扶他。

“能走。”封易初臉頰微微泛紅,身子踉踉蹌蹌地動作,似乎急於證明什麼。但沒走兩步便身形不穩,險些摔倒。

“好了好了,能走,能走。”千提奮力支撐著他的手臂,扶著他回房安頓好。

她輕輕為他蓋上被子。月影朦朧中,少年靜靜地躺在床上,慵懶、溫柔。清冷的氣質在醉意的熏陶下,竟多了幾分讓人心疼的脆弱。

“今日怎的偏生要去喝酒?還喝得酩酊大醉?”千提蹲在床前,沒忍住輕輕戳了戳他的臉,半試探半開玩笑道:“莫不是舍不得我離開?”

“才不是……”他這樣說這,卻握住了她的手腕。

“……”千提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意,道:“醉了嗎?”

“未醉。”

“後羿射的是月亮還是月餅?”

“月亮。”

“還說沒醉,一晚上淨說些胡話,後羿射的分明是太陽。”千提低下頭,朝他湊近了些。

朦朧的月光輕輕灑在二人身上,幾許落在少年謫仙般的麵龐之上。他微微側過眸子,擋在額間的碎發垂在臉側,露出光潔的額頭。

他比她高上許多,往日裡又是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姿態,給人一種“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的神聖感。以至於認識這麼久,她都不曾這般認認真真地看過他。

如今這樣近在咫尺的距離,千提才突然發現,他額間有一塊皮膚與旁邊的有一些不同。

平日裡她不曾湊近看,是瞧不出來的,如今被月光掩映著,那塊皮膚呈現細長狀,從眉心一直縱向延伸至額頭,比周圍的都要白上一些。

鬼使神差的,她伸出手,撫上他的眉心。

指尖傳來細膩的觸感,那處摸著與周圍沒有什麼不同。似乎是什麼經年的舊傷痕,於時光中被打磨平整,偽裝著隱藏在周遭皮膚中,似乎要將過往的傷痛儘數掩埋。

能是什麼傷痕呢?

千提指尖一顫。那樣細小狹長的傷疤,她也身上也有一道,是三年前薑國內亂時,不幸被叛軍所傷。

是劍痕。

可她身上那道傷疤雖過了三年,期間用了不少名藥才稍稍隱去了些。與他的相比,還是明顯得很。這般說來,他這道傷疤定是存在了更長時間。

五年?十年?亦或者更久?

可那時丞相府尚未衰敗,他作為相府嫡子,身份矜貴。究竟是什麼人,敢將劍抵在他的眉心?

結合他背上那些鞭痕,千提不敢細想。

“疼嗎?”指腹摩挲著他的額頭,千提出聲詢問,聲音微微顫抖。

回應她的是一陣沉默。

她扯了扯嘴角,知他或許不願提及那些往事,也不再逼問。水蔥樣的手指順著眉心滑動,沿著他的眉毛,一點點挪至臉側。

她輕輕挑起他一縷墨發,指尖纏繞著把玩:“你可曾給彆的姑娘做飯?對彆人這麼好過?”

“不曾。”這一次倒是很快得到了回應。

千提似乎發現了什麼規律,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意,又道:“喜歡我嗎?”

“……”封易初偏過頭去,不說話了。

果真是這樣。

千提嘴角的笑意更濃幾分,她笑得眉眼彎彎,比春日桃花還要燦爛。

“死鴨子嘴硬!分明就是舍不得我。不然好端端的,為何今日喝得這般酩酊大醉?”她刮了刮他的鼻梁,起身出門:“你在這好好躺著,我去給你煮個醒酒湯。”

幼時父皇有時也常常在宮宴上喝醉,母後便要親自為他熬一碗醒酒湯,再讓千提端著送過去。她看的次數多了,彆的菜都不會做,熬醒酒湯倒是熟練。

前幾日阿初做菜時剩了些枸杞生薑,如今正巧派上用場。

隻是這地方的灶台與薑國那邊的有些不同,平日裡都是阿初一人在廚房忙活,她在外頭等著吃,連廚房都不曾進過,如今用著生疏,忙活了好半天才終於將火生起來。

再回到房中時,封易初獨自坐在床榻之上,兩眼透過窗子看向窗外,神色依舊透著迷離與恍惚。

屋內燭火搖曳不熄,光影在他精致如玉的臉龐上輕輕晃動。他臉頰微紅,不知是醉著還是醒著。

“阿初,”千提將晚放在床邊木櫃上,道:“醒酒湯我給你熬好了,喝點吧,喝了會好受些。”

封易初緩緩側過腦袋,幾縷發絲自發冠滑落,於淩亂中平添了幾分脆弱的美感。他不接話,隻呆呆看著她,聲音低沉沙啞:

“為何不走?”

“方才在外麵說的你都沒聽清嗎?”千提坐在床沿,身子微微前傾,湊至他耳畔:“我說——我舍不得你——”

開始是極輕的音調,而後聲音逐漸增大,尾音拖長,似在宣示什麼。溫熱的氣息輕輕搭在少年耳畔,他耳根染上一抹緋紅。

“騙子。”平日裡周身散發著的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清寒之氣被這層微醺的醉意悄然融化。封易初長長的睫毛安靜地垂著,偶爾輕輕顫動一下,整個人被一種委屈而哀傷的氛圍籠罩,令人心生憐惜。

千提微微偏頭,看著他近在咫尺的麵龐,思緒忽然飄回三年前。

初見時於京都街頭驚鴻一瞥,離彆得匆忙,千提還未問清他姓甚名誰、家住何方,他便被人叫走,自始至終,二人連話都不曾說過幾句。

好在千提跑出薑國遊玩,彆的沒有,盤纏倒是帶了不少,四處打聽,也不算沒有收獲。

彼時也是秋天,她攀上丞相府高高的院牆。院中落木蕭蕭,少年著長袍於樹下舞劍,廣袖隨風輕揚,衣角繡著的淡藍色雲紋若隱若現,仿若天際一抹流霞。

落葉似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於他身側翩躚起舞,盤旋、翻飛,時而高高揚起,時而極速落下,卻始終無法近他分毫。

似乎是察覺到什麼,少年劍鋒陡然一轉,滿目秋葉朝千提襲來,劍身寒光閃爍,恰似秋夜寒霜。

那把劍停在離千提咫尺的位置,隻要她剛剛再往前行進半分,便會命喪於此。

“是你?”封易初收劍入鞘,如畫的眉眼間閃過一絲不悅:“你來做甚?”

千提從牆上爬下來,落地時沒有站穩摔了一跤。她拍淨裙子上沾著的灰塵,道:“我對公子一見傾心,特來尋公子做我夫婿。”

“姑娘,”少年的目光自她身上掠過,一字一句,冷漠疏離:“見色起意,隻為一時之快,不是喜歡。”

言罷,他轉身離開,臨走時不忘叫人將她轟出了丞相府。

千提也不惱,就這般每日翻牆去找他,儘管每日都被人轟出來,卻也不放棄。一直持續了大半個月,她趁著夜色翻入丞相府,敲響了他的房門:

“公子,初見距今,已過半月有餘,我對你不是圖一時之快,你什麼時候同我回去做我夫君?”

“孟姑娘,你隻是得不到,所以愈發惦記,這不是喜歡。”他閉上房門,連帶著將窗戶也關得嚴嚴實實的。

當真不是喜歡嗎?

千提扯了扯嘴角,苦澀一笑。

她承認,初見之時,確實是為他皮相吸引,後麵也確實如他所言,得不到,所以愈發惦記。

可她失去他消息,會牽掛;看到他受傷,會心疼;離開他,她會不舍;他朝她走近,她的心便砰砰直跳……這難道,還不是喜歡嗎?

這就是喜歡。

千提緩緩朝封易初身邊挪了挪。

“三年前,確實是薑國有事,我身為公主,不得不離開,不曾與你好好道彆,是我不對。”

她深吸一口氣,又道:

“可我除卻身份一事外,我不曾騙你。三年前是真的心悅你,如今,亦是如此,你究竟怎樣才肯相信?”

話音剛落,封易初長臂一伸,抓住千提的手腕,陡然翻轉身形,輕而易舉地將她壓至身下。

月影朦朧中,少年近在咫尺,原本清冷如謫仙的麵容也因俯壓的動作而多了幾分壓迫感。呼吸輕輕噴灑在她臉上,溫熱而又帶著淡淡的酒香,將房中的氣氛襯托出愈發曖昧。

他一手撐在千提身側,另一隻手輕輕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與自己對視。

狹長而迷蒙的雙眼微微眯起,醉意未消中平添了幾分彆樣的情緒,似是壓抑了許久的欲望在一刻決堤,幾近將她吞沒。

他的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下巴,動作輕柔,卻又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向我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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