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驍翎司直屬於陛下,自然隻聽陛下一人號令,”男人口口聲聲說著表忠心的話,神情語氣卻都隨意敷衍至極。
“朕說的不是驍翎司,是你,”蕭拂玉掀了掀眼皮,指尖把玩著盤龍玉佩,“沈愛卿,你又聽誰的號令?”
沈招沒說話,深黑瞳眸一瞬不瞬盯著他,眉頭下壓,顯出幾分不太好惹的狠勁。
“過來,”蕭拂玉柔聲喚道,語氣隨意像喚小貓小狗,“到朕跟前來。”
氣氛僵持半晌,沈招邁開長腿朝他走來。
隨著單膝蹲下的動作,男人那壓得人喘不過氣的影子也落在了蕭拂玉腳邊。
蕭拂玉伸手,在他指節扣住沈招脖頸的瞬間,對方渾身所有肌肉瞬間繃緊。
“原來你也會怕死,”他低頭逼近男人麵龐,清淺的呼吸與之交融,“朕還以為,朕的指揮使無所不能無所畏懼,與那些尋常男人不一樣呢。”
蕭拂玉指節微微用力扣緊,指腹下,男人凸起的喉結無聲滾動。
不知是哪裡取悅了他,蕭拂玉笑了起來。
“沈愛卿,你覺得朕不像天子麼?”
沈招目光沉沉盯著他,嗓音低沉沙啞:“像。”
蕭拂玉按住他不停滾動的喉結,水潤狹長的狐狸眼彎起,“那就安分一點,不要惹朕生氣。”
“……”
沈招猛然攥住他的手腕,將其抽離自己的脖子,漫不經心道:
“陛下要臣做什麼?”
蕭拂玉滿意他的上道,將桌案上早已寫好的密令折好塞進男人衣襟裡,“朕最厭惡有人欺君犯上,年節之前,尋出平王意圖謀反的證據。”
“朕要讓所有人知道,不論是誰,逼宮謀反都逃不過朕的眼睛,都不會有好下場。”蕭拂玉望著他,一字一句道。
離年節之前還有三個月。
三個月後,便是原書反派與平王聯手造反的時候。
平王自以為得了沈招的效忠,卻不知反派從未想過再居於人下,欲挾天子令諸侯。
兩人各懷鬼胎,才讓主角團抓住這點縫隙絕地反殺。
可蕭拂玉不喜歡絕地反殺,他要的是絕對掌控,將一切苗頭斬殺在冒出之前。
“陛下已將平王世子捏在手裡,還怕平王不安分?”沈招輕哂。
“不論他是否安分,三個月後,朕就要他不安分的證據,”蕭拂玉淡聲道,“這是他目無君上應該付出的代價。”
“臣遵旨,”沈招說完,欲站起身,被天子柔軟的手輕飄飄按住。
“沈愛卿,若朕對你不好,你也會像平王一樣意圖謀反麼?”蕭拂玉揣著心知肚明的答案,似是隨口一問。
沈招倏然抬眸,與他四目相對。
半晌,他耐人尋味地低笑一聲,似是隨口一答:“不會。”
蕭拂玉也輕笑了一聲,素白指尖撫平男人肩頭的褶皺,“款項朕批了,留下陪朕用午膳。”
“朕喜歡和忠心的臣子一塊用膳,用得安心。”
男人從善如流應了是。
“來福,”蕭拂玉收回了搭在男人肩頭的手,“傳膳。”
端著膳食的小太監魚貫而入,來福走上前道:“陛下,寧公子領完鞭後昏迷過去了。”
“不知是等他醒來還是……”
蕭拂玉舀了一勺蓮藕湯,卻沒喝,“沈愛卿,你以為呢?”
“五十鞭都扛不住的廢物,難道陛下還指望他能自己走回去麼?”沈招嗤道。
“既然如此,午膳後就勞煩沈愛卿替朕將人送回寧府了。”
男人眉頭抽動,陰晴不定地看了他一眼,“是。”
天子膳食每日皆是二十道不重樣的菜肴,蕭拂玉興致缺缺,喝了半碗湯便沒了胃口,抬頭一瞧,男人坐在他下首,手邊已堆疊了四個空碗。
“沈愛卿,”蕭拂玉一邊用帕子擦手,一邊略帶嫌棄道,“朝廷發的俸祿不夠你吃麼?”
男人舔了舔唇,森白犬齒如餓狼吞食般咬下一個雞腿,“陛下,驍翎司乾的都是力氣活,您見諒。”
蕭拂玉瞅著他,微微挑眉。
也難怪反派要造反,為了尋寶貝日日奔波,連飯都吃不飽。
“誒,沈大人!這道菜還未試過呢!”試菜的小太監大驚失色,還未動筷盤子就見了底。
禦膳房的菜量小而精致,剛好能填飽天子刁鑽嬌弱的胃,可經不起男人這般吃。
蕭拂玉似笑非笑:“愛卿倒是不怕有人在菜裡下毒。”
“臣若被毒死,陛下還能讓誰去辦事呢?”
蕭拂玉半眯起眼。
這話在理,但他想讓反派下線的念頭更強烈了。
自古以來,就沒有皇帝能忍受這般囂張無禮的臣下,包括他。
蕭拂玉捏了一顆葡萄塞入口中,眼角笑意漸冷。
“嗚哇——”稚童的哭喊聲隔著側殿傳來,打破了大殿的安靜。
“怎麼回事?”蕭拂玉懶散抬眼。
他雖想收拾平王敲打宗室,卻也不會為難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故而這些日子,平王世子一直被他丟在側殿,由宮裡老練的嬤嬤與乳娘精細照顧著。
“陛下稍待,奴才去詢問片刻,”來福腳步匆匆去了側殿,一炷香後領著乳娘進來。
平王世子被乳娘抱在懷裡哇哇大哭,如何都哄不好。
“陛下恕罪,實在是小世子哭鬨不肯吃飯,”乳娘惶恐回話,“或許是想家了……”
“放肆!”來福立馬斥道。
“抱過來,”蕭拂玉神色不耐,“太醫如何說?”
“太醫沒查出世子有何不妥,說是小世子怕生,在鬨脾氣呢。”
蕭拂玉接過小世子,修長的手拍了拍稚童的背,哭聲竟漸漸停了。
他舀起一勺蛋羹,吹涼後喂到嬰孩嘴邊,聲音柔和又不容置疑:“張嘴。”
平王世子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他,竟乖乖張嘴咽了下去。
蕭拂玉掃過幾個老嬤嬤與乳娘,不悅道:“這不是能吃麼?”
可等那乳娘要來抱孩子,小世子死死揪住天子的衣襟,哇哇大哭起來,“娘——要阿娘——”
耳邊忽而響起一聲低笑。
蕭拂玉扭頭,掃視過男人意猶未儘的臉,“沈愛卿,你在笑朕麼?”
“臣不敢,”沈招姿態懶散靠在席位上,視線從天子被抓得淩亂的衣裳一路往下,不經意掃過青年那因剛用過午膳而微微鼓起的小腹,半眯起眼。
剛吃飽,他此刻竟又有些餓了。
“隻是臣沒想到,陛下還會帶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