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兒捂著小嘴巴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一樣,“不告訴爹爹!”
薑時窈忙打岔,“世子,今日芙兒高興,可否帶她多玩會兒?”
周從顯拒絕,“不行。”
三人再次回到望星閣,火樹銀花已經結束,這邊的人流也沒有那麼多了。
車夫正手足無措地站在車旁四處張望。
待走近了才發現,馬車上已經有人了。
周莞青攬著宋積雲正在安撫著。
抬頭看到大哥身後的女人,周莞青立刻斥責道,“這麼多人還敢亂跑,芙兒若是丟了,你十條賤命也賠不起!”
薑時窈抿緊了唇,芙兒長這麼大,周莞青何時關心過一句。
宋積雲滿麵蒼白地柔聲道,“我不打緊,芙兒的安危最為重要。”
周莞青,“怎就不打緊,你身子骨本就弱,方才被賊人嚇壞了,就應儘快回府,大哥不送你回去,還非要去尋她。”
宋積雲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垂下眼睫,“彆這樣說。從顯哥哥也是擔心薑娘子母女的安危。”
周從顯看著出現在馬車裡的兩人,“你的馬車呢。”
周莞青從馬車裡鑽了出來,“大哥,積雲姐姐受到了驚嚇,宋府又在南城這麼遠,天色這麼晚,你送送她。”
說著,她把芙兒從他手裡抱了過來,轉身塞進薑時窈的懷裡。
薑時窈,“三小姐你和世子一起送宋小姐回去吧,我自己帶芙兒回去就行。”
周從顯回頭看了眼母女倆,“莞青你送……”
“好!我會送芙兒回去的!”周莞青打斷他的話,生怕他說讓她去送宋積雲。
周從顯半晌後點頭應下,“嗯。”
馬車走後,周莞青鬆了口氣。
她轉頭看到薑時窈母女,麵色冷了下來,“收起你的小心思,積雲姐姐和我大哥青梅竹馬長大,她遲早是要進我們家門的。”
薑時窈低眉順眼道,“妾知曉。”
周莞青哼了一聲,“你知道就好,不要以為芙兒是你生的,就能恃寵而驕。”
“芙兒是大哥長女,卻不是嫡女,你若真為了她好,收起你的心思,日後你們母女的過活還要仰仗積雲姐姐。”
薑時窈抱著女兒,下巴靠著她的耳旁,被遮了半張臉,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的聲音很輕,“三小姐教訓得是,妾萬不敢生出不軌之心。”
回到國公府的時候,芙兒已經累睡著了,小小的人兒趴在薑時窈的肩頭。
她吃力地扶著小丫頭的屁股,鳴玉想上前接手,被她擺手攔了回去。
她的力氣還是小,就這麼一會兒抱不動了。
日後出逃,她不能連孩子都抱不動。
回屋後,薑時窈打發了丫鬟婆子下去,才側躺在女兒的身旁。
看著她軟嫩嫩的小臉,俯身親了親。
此刻她的心才逐漸靜了下來。
她是真的重生了。
帶著女兒離開國公府,也需從長計議,今日帶著芙兒去打聽黑市路引就多有不便。
鳴玉不可用,乳母在上一世,是在宋積雲進門後就請辭了。
院子裡還有一個粗使小丫頭,上一世沒有什麼異樣,但也不能說明她沒有問題。
還有錢銀,這才是母女倆的立身之本。
薑時窈的思緒翻飛。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傳來開門聲,步子略沉。
薑時窈翻身起來,“世子怎麼這麼晚了還過來。”
周從顯,“聲音再大些,芙兒便醒了,去外頭說。”
夜風習習,月色均勻地撒在地上。
薑時窈靠坐在廊下的欄杆上。
她也很久沒有這樣看月光了。
也隻在懷著芙兒的那段時間,她有時候睡不著才在這裡坐一會兒。
周從顯看著月色下她瑩潤的側臉,“你放心,祖母說宋小姐和善,日後她進門,不會苛待你和芙兒的。”
“和善?”薑時窈側頭看他,“如果宋小姐不和善你可還娶她?”
周從顯眉頭輕皺,“你想讓我為了你不娶正妻?”
薑時窈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聲。
周從顯遲早會娶妻,沒有宋積雲,還有李積雲,王積雲。
她沒有辦法判斷誰能真的容下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
就算是現在的國公妻妾成群,庶出子女三四個,可是國公夫人的手下誰又知道到底沾染了多少條性命。
與其靠著彆人的施舍過活,為何不能自己闖出一片天!
上一世已經犯過的錯誤,她不能再犯了。
周從顯擰起了眉來,“薑時窈,宋小姐賢德,對芙兒也甚是喜愛,她幾次來國公府沒有給芙兒帶東西?”
薑時窈無聲地笑了下,緩緩站起,麵向他屈膝行禮。
她的聲音低低的,“是妾說錯話了,請世子責罰。”
周從顯的唇角動了,看著她發頂的那隻梨花銀簪,半晌後才緩聲道。
“時窈,等主母過門一年後,不論她有沒有孩子,我都會停了你的避子湯,再給你一個孩子。”
“是,妾多謝世子垂憐。”
薑時窈低垂著腦袋沒有動,沒人看見她唇角的嘲諷。
恩賜嗎。
真是好笑。
“阿娘!”
薑時窈醒來的時候,芙兒濕濕熱熱的小嘴正在她的臉上亂親。
也不知她什麼時候過來的。
“阿娘,你怎麼又跑到這兒了,是芙兒又踢到你了嗎。”
芙兒一邊親她,一邊奶聲奶氣地問她。
小丫頭的發髻也散開了,一頭細軟的發垂在肉肉的臉頰旁,隨著她的動作時不時還會飛在臉上。
她就會熟練地伸出小手往兩邊一抹。
薑時窈笑著將她擁進懷裡。
“沒有沒有,我們芙兒睡覺很乖的。”
母女倆在床榻上笑做一團。
鳴玉端著新衣和一個小木匣走了進來,“娘子,這是世子讓人送過來的。”
薑時窈的聲音淡了下去,“放那兒吧。”
鳴玉出去後,她才立刻爬起來將匣子打開。
竟然有二百兩之多!
她十四進府,如今二十有一。
整整七年,都沒能攢下五十兩!
昨日加今日,周從顯和那個冤大頭兩人一起,就給她甩出了將近五百兩!!
薑時窈一掃陰霾,將銀票全部塞進芙兒的小虎枕頭裡。
銀子笨重,還要尋時間都換成銀票才行!
芙兒爬了過來,“阿娘喜歡銀子嗎。”
薑時窈捧著女兒肉乎乎的小臉親了一口,“當然喜歡!”
小芙兒眨著眼睛,“我帶阿娘去挖銀子。”
挖銀子?
薑時窈跟著芙兒走到小竹林的某一處,真的挖出銀子時沉默了。
還真有銀子……
“芙兒,你怎麼知道這裡有銀子?”
芙兒撿了一截苦竹枝戳了戳地上的土,“是阿姆帶芙兒挖竹筍挖到的。”
阿姆是芙兒乳母。
薑時窈,“阿姆沒有拿銀子嗎?”
芙兒搖頭,“阿姆說不能拿。”
上一世,乳母請辭,難道是和這些銀子有關?
薑時窈將土恢複原樣,她看著兩人臟兮兮的模樣,又拔了兩顆筍抱著。
“芙兒你記住,阿娘是帶你來拔筍。”
芙兒懵懂地點了點頭。
回到院子,鳴玉和乳母何媽媽看到兩人的模樣嚇了一跳。
鳴玉忍不住開口,“娘子你怎麼帶姐兒這般胡鬨。”
薑時窈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鳴玉,“胡鬨?世子都不曾約束我,你倒是先訓起主子了?。”
“婢子、婢子也是擔心娘子被夫人責罰!”
鳴玉暗自咬牙,她是家生子,也是國公夫人專門分到世子院子伺候的。
她以為能一躍登天,沒成想登天的是這個薑時窈。
她還被世子指派來伺候她!
薑時窈笑了一下,“我帶芙兒去梳洗,若是有人來,喚我便是。”
她現在明麵上是鳴玉的主子,卻沒有處置的權利。
想要處置,隻能借力打力。
何媽媽看了眼正在說話的兩人,將小芙兒抱在一邊輕聲問。
“姐兒,娘子帶你去拔筍了嗎。”
芙兒記得阿娘交代,“嗯!”
何媽媽怕芙兒記起這事不敢多問,這些日子,她連院子都不出了。
不管是誰埋的,沾染了都不是好事。
何媽媽還想旁敲側擊,薑時窈拿著筍讓她去廚房煮湯。
“阿姆的鮮筍湯最好喝了,是不是芙兒。”
“是!”
何媽媽看著母女倆笑嘻嘻的模樣,滿腹心事地拿著筍去了後廚。
薑時窈帶著芙兒梳洗完後,老太太身邊的高媽媽已經等候多時了。
高媽媽是老太太身邊的老人,在府裡最為得臉,就算是國公爺,也得給她兩份臉麵。
今兒竟然在世子的妾室這裡落了個沒臉,丫鬟三催四請都不動?!
薑時窈看著高媽媽的臉色,就知道是鳴玉是在她麵前編排自己了。
前世的時候,母女倆並沒有去挖筍,也沒有把高媽媽晾這麼久。
高媽媽冷哼了一聲,“薑娘子不得了!”
“不愧是世子房裡唯一的可心人兒,老婆子都喝了三盞茶才請動娘子。”
薑時窈從容不迫地揚起唇角。
“高媽媽,吃茶。”
高媽媽更生氣了,“還吃?當我老婆子是茶水桶不是!”
“薑娘子高貴,老奴請不起……”
“爹爹!”芙兒脆生生的響起。
高媽媽瞬間噤聲,嚇得站了起來。
薑時窈拉著高媽媽坐了下來,“是姐兒發夢呢,昨兒和世子玩得太晚了。”
她趁機褪下鐲子塞給媽媽,“媽媽勿怪,我雖是世子妾室,可哪裡有媽媽半分威名。”
“說來不怕媽媽笑話,這小院兒裡,除了芙兒,怕是沒有人能聽我的,高媽媽來了許久,竟然沒有一個丫鬟來通稟,耽誤媽媽的時間,是妾的不是。”
高媽媽捏著鐲子緩和多了。
“娘子莫怪罪,老婆子手裡還有其他差事,著急了些。”
方才她也是氣急,才想岔了。
世子房子裡的人老太太都不插手,哪裡輪得到她一個老奴管。
高媽媽瞥了一眼門後的那片青影,眸色暗了一瞬。
她還有什麼不明白,世子隻有一房妾,有人想魚躍龍門!
小蹄子,主意竟然打到她這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