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財政部大樓的時候，已是深夜時分，程墨白在大樓門衛處停留了整整37秒，正好是地下金庫換崗的時間差，程墨白反鎖辦公室後，從辦公桌藏著的《經濟學原理》裡抽出中儲券樣票，書頁間夾著的頭發絲依然完好，說明沒人動過這個偽裝。
在紫外線燈的照射下，真票的水印裡藏著微縮的日軍江北布防圖，這份地圖是用柏林進口的蝕刻機在造幣廠特製紙張上完成的，線條精細到能顯示每處暗堡的射擊孔方位，他剛把樣票折疊藏進領帶夾，領帶夾的磁力開關需要同時滿足溫度和壓力兩個條件才會開啟，窗外突然傳來摩托車急刹的刺耳聲響。
程墨白警覺的聽著發動機特殊聲響，顯示這是德國產bwr12型軍用摩托，目前整個南京城隻有日本憲兵隊特高課配備此型號摩托。
借助檔案櫃的陰影掩護，程墨白悄悄摸出抽屜下的勃朗寧手槍，槍柄上纏著的絲線是他特有的標記，每繞一圈代表一個被他親手處決的漢奸。
當門把手無聲轉動時，他聞到了那熟悉的香水味混著硝煙的氣息，蘇慕雲回來了，帶著不知道屬於誰的血，發覺辦公室門已經上鎖，蘇慕雲在門外沒有用鑰匙開鎖，門內，程墨白的槍口對準門外，幾十秒鐘，程墨白的直覺告訴他，門外已經沒有人了。
葉知秋懷抱琴譜，腳步匆匆地走過長江路，她特意挑選了最合時宜的方頭皮鞋，鞋跟高度精確控製在5厘米，既能展現女性曲線又不會影響緊急情況下的奔跑速度。
這條路兩旁，是曆經歲月滄桑的老建築，青磚黛瓦上爬滿了斑駁的藤蔓，藤蔓間偶爾可見彈孔痕跡，被新生的枝葉半遮半掩，像愈合中的傷疤，她刻意讓梧桐葉那細碎的陰影，將自己左臉的淤青遮得嚴嚴實實。這塊淤青呈現出詭異的青紫色，邊緣整齊得像是用特殊模具按壓出來的，實則是昨晚在安全屋練習近身格鬥時留下的偽裝。
五月的晨風，帶著秦淮河特有的腥氣，這腥氣裡混著柴油和腐爛水草的味道，掩蓋了她耳後那滴茉莉香水的真實用途，那是與接頭人確認身份的化學標記，如一隻無形的手，調皮地卷起她旗袍的下擺，刹那間，大腿內側用膠布固定的微型發報機隱隱露出了一角，發報機的真空管被特意塗成肉色，在陽光下會折射出與皮膚完全一致的光澤。
偽中央廣播電台那座歐式風格的大樓，矗立在街邊，高大的立柱上雕刻著精美的花紋，柱礎處新補的水泥與原有石材形成鮮明對比，那是去年冬天遊擊隊炸彈襲擊留下的痕跡。
門口，日本兵一臉凶相地伸出刺刀檢查她的物品，刺刀上刻著“昭和十五年名古屋兵工廠“的銘文，刀刃處還有未擦淨的血跡，刀尖無情地挑破了琴譜的扉頁。
被劃破的紙張纖維呈現出特殊的鋸齒狀，這是用蘇州特產的桑皮紙製作的，遇水會顯現隱形地圖，泛黃的紙張上，《支那之夜》的曲譜間，幾行德文注釋若隱若現，這些注釋的字母間距遵循黃金分割比例，在紫外線下會組成長江水文圖，那是程墨白上周在財政部酒會上，巧妙塞給她的密碼本，密碼本封麵燙金的五線譜紋路裡，藏著隻有用留聲機唱針才能讀取的聲紋密碼。
山本龍二站在二樓雕花窗戶旁，他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明顯大了一圈，那是上周剛從某個中國富商手指上剝下來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緊緊注視著這一切。
身為廣播課長，他有著獨特的癖好，習慣用望遠鏡細細觀察每個進出者脖頸後的汗毛，他的望遠鏡鏡片經過特殊鍍膜，能清晰看到皮下03毫米處的毛細血管分布，當看到葉知秋彎腰撿琴譜時，那繃緊的小腿肌肉，肌肉線條的收縮頻率顯示出她接受過專業的體能訓練。
他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伸出舌頭舔了舔乾燥的嘴唇，舌尖隱約可見改造過的金屬假體，那是用來檢測食物毒性的生物電極，腦海中浮現出滿洲冰原上垂死的夜鶯那淒慘的模樣，那隻夜鶯的喙部被實驗性地植入過錄音裝置，最終因排異反應痛苦死去。
“葉小姐又來錄《支那之夜》？“山本在錄音室門口攔住了葉知秋的去路，他說話時喉結的震動頻率比常人慢07秒，這是長期服用鎮定劑的後遺症，手指撚著她的入職檔案，檔案袋封口處有被蒸汽熏開的痕跡，說明最近被人偷偷拆閱過。眼神中滿是審視。
照片裡的女學生紮著麻花辮，辮梢係著的紅頭繩是用特殊染料浸染的，遇碘蒸氣會變藍，青春稚嫩，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與眼前燙著波浪卷、抹著豔紅唇膏的女人，簡直判若兩人，她現在的發型刻意模仿了上海灘最當紅的歌女，但左側鬢角處保留了一縷天然直發，這是與地下黨聯絡時的身份標識。
葉知秋神色鎮定，將琴譜狠狠甩在控製台上，這個動作讓琴譜第17頁夾著的銅箔片準確滑入控製台縫隙，那是用來乾擾日軍廣播信號的諧波發生器。
山本敏銳地嗅到了她指尖殘留的火藥味，他的鼻腔植入的人造嗅覺神經能分辨出這是英國製無煙火藥特有的硫化物比例，三天前珠江路28號那場爆炸案後，爆炸現場收集的彈片顯示，引爆裝置使用了瑞士產的精密計時器，這種刺鼻的味道在南京城的大街小巷隨處可聞。
“課長不是嫌上次錄的版本不夠'纏綿'麼？“她故意用日語回答，這句話的語法結構暴露出她曾在京都女子大學留學的經曆，尾音拖得長長的，帶著曖昧的顫抖。
這種顫抖頻率正好與錄音設備產生共振，能在磁帶上留下特殊的波紋記號，山本這才注意到她今天塗了蔻丹的指甲，指甲油裡摻入了磁性粉末，可以用來改寫磁帶信息，然而右手中指卻光禿禿的，這個位置的指甲被特意拔除，是為了在必要時用指骨敲擊摩斯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