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部暴雨》星卻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九月底,逐漸入秋的京西迎來降溫,今天的天氣陰沉了一整天,烏雲密布,還不時響起幾聲悶雷。
西達招商部來了一位新同事,小姑娘剛畢業沒多久,趁著周五晚上請辦公室的前輩們吃飯。
聽到雷聲,賀瓷下意識看向餐廳的落地窗外,暮色四合,街上行人步履匆匆。
“小瓷姐。”
聽到有人喊她,賀瓷回過頭。
“我敬你一杯,”新同事李靈珊朝著賀瓷端起酒杯,笑得很甜,“以後請多多指教。”
同為部門後輩,她的話讓賀瓷有些許不自在,笑道:“你直接叫我賀瓷就好,我是今年七月底進的公司,和你一樣,今後還要承蒙各位前輩多多關照。”
賀瓷雖然資曆淺,正式入職也才不到兩個月,但她眼中有活能力強,為人處事也很周全,在辦公室人緣不錯,聽她這麼說,眾人紛紛打趣。
包廂裡的氛圍又高漲了些,大家也漸漸聊開了,聊工作,聊八卦,席間有人說起了今年成為京西首富的大老板裴寂。
裴家有幾代人積累的財富,西達集團涉及商業地產,酒店,公寓住宅等多個領域,裴寂目前主管西達的商業地產,是賀瓷的頂頭上司。
裴家屬於老錢家族,但拋開西達這個家族企業不談,裴寂在讀書時自己創業。
年初,他名下的科技公司成功上市後,股價暴漲,他的身家成功超越他的外祖父,一躍成為京西首富。
他身上的標簽和評價很多,很多人說他是成功之路不可複製的商業奇才。
聽到大家談起裴寂,賀瓷腦海中浮現出他的臉,夾菜的動作一頓,依舊低頭吃著東西。
賀瓷原本沒有加入話題的打算,但架不住有人問。
身旁的同事碰了下她的手腕,問道:“小瓷,你月初的時候不是和老大一起出差了嗎?聽說裴總也去了,你見著他了嗎?怎麼樣啊?”
小職員幾乎沒什麼機會能見到公司高層,再加上裴寂很少在媒體上露麵,網上僅有的那幾張照片確實驚豔,大家好奇也正常。
大家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明明她和裴寂也沒有太多交集,但大家的注視讓她有些恍惚。
賀瓷放下筷子,知道大家對裴寂感興趣的點在哪裡,說道:“確實很帥的,硬帥,話不多,感覺很穩重,符合大家對大佬的那些刻板印象。”
她輕咳一聲補充道:“旁的我也不清楚了,出差那麼久,我也隻見過他幾麵。”
李靈珊來公司的時間雖短,但八卦聽了不少,疑惑問道:“我聽說裴總單身,可又聽說他有孩子了?”
“他的感情狀況誰知道呢,就算是真的,目前單身和有孩子並不矛盾啊。”一位同事快言快語,接上了她的話,繼續感歎,“又是一位剛出生就贏在起跑線上的孩子。”
算是證實了關於孩子的話題。
李靈珊的嘴因為驚訝而微張:“真有孩子了?兒子還是女兒啊?”
同事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
“曉敏姐,你對象不是總裁辦的嗎?有沒有什麼內部情報?”
她原本隻是隨口一問,可他們這桌霎時間變得安靜,坐在她身旁的同事用手肘輕輕地碰了一下她,示意她不要再繼續問下去。
剛來公司的小李一臉懵,茶餘飯後聊起起領導八卦本來確實無可厚非,但賀瓷知道大家對這個話題諱莫如深的原因。
裴寂將他的小孩保護得很好。
剛來公司不久時,賀瓷就聽一個公司前輩提醒她,不要在私下過多議論裴總的孩子,以免惹禍上身。
早幾年總裁辦有一個新來的同事嚼舌根,一些言論在公司裡傳得沸沸揚揚,很快,包括那位同事在內的好幾個人被開除。
從那之後,便沒人敢在公司聊起那個孩子,更彆說所謂的“內部消息”。
鐘曉敏臉色如常,笑著說道:“這些東西我也不清楚誒,我男朋友從不和我講裴總的私事。”
其他同事也很機敏地將話題岔開,聊起了彆的事情。
今夜有雨,他們原本有意推遲聚餐計劃但包廂難訂,但好在這頓飯沒有吃太久,趁著大雨來臨之前匆匆結束。
飯後,眾人一起離開飯店。
大部分同事多多少少都沾了點酒,女士們基本上也有人來接,賀瓷拒絕了幾個女同事說要讓家屬開車送她回去的好意,站在飯店門口打車。
賀瓷今天穿了一件長裙,外搭一件淺色的薄款針織衫,黑色的長發簡單披在肩頭,西方骨相東方皮相,她屬於明豔型大美人,但今日的穿搭又為她增添了幾分溫婉。
她站在路燈下等車,舉手投足間都透著讓人賞心悅目的美。
一位男同事朝她走來,笑眯眯地對賀瓷說道:“賀瓷,我沒喝酒,天色不早了,要不然我送你回去吧。”
“我要回公司加會兒班,老大剛才催我要份文件。”
賀瓷晃了晃手機,上麵是網約車的界麵,她禮貌婉拒道:“謝謝你的好意,我已經叫到車了。”
他對自己隻是同事間的客套和熱情,還是有彆的心思,賀瓷一眼便能看出,隻是既然她無意,那就適當保持距離,不要給對方和其他同事造成誤解。
對方也有分寸,聽她這麼說便不再堅持,關切地說道:“好,我看天氣預報發布了暴雨黃色預警,你忙完早些回家。”
大家都收到了暴雨預警,工作群裡也發了提醒,所以今天幾乎沒什麼人加班,西達大樓裡空蕩蕩的。
賀瓷剛才的推脫之詞半真半假,在外出差的部門老大確實問她要文件,但也沒這麼急,天氣不好,賀瓷從公司拿上工作電腦就準備回家辦公。
然而暴雨比預計來得早很多,賀瓷剛下樓,隻見寫字樓外的世界因為雨幕變得模糊混沌,她低頭看了眼手機上一直在排隊的網約車界麵,和包裡的那把很小的備用雨傘,心中暗道倒黴。
“口紅掉了。”
身後傳來男士又低又冷的聲音,賀瓷驚訝回頭,西達的地下車庫有電梯直通頂樓,她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剛才在餐桌上被大家討論的男人。
裴寂西裝革履,手裡拿著一把黑色長柄傘,傘尖點在大理石地板上。
撞進他的視線裡,賀瓷覺得自己的太陽穴突然像針紮一般疼,心跳也漏了半拍。
和幾個月前在公司初見時的感受一樣。
她之前到記憶裡明明沒有這個人,但為什麼每一次見麵都能讓她的心湖蕩起漣漪?
許是見賀瓷沒有動作,裴寂將伸出的左手又抬高了些,他的手指骨節分明,修長乾淨,掌心躺著一管口紅。
口紅應該是剛才翻包找傘的時候掉的,賀瓷沒有注意。
“謝謝裴總。”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賀瓷連忙伸手去拿。
儘管動作小心,但指尖還是觸碰到了裴寂的掌心,肌膚相觸的那一瞬間,她感覺自己的身體瞬間緊繃,就連收回手的動作也變得僵硬不自然。
很奇怪的感受,賀瓷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像是同為被暴雨困在公司的人,裴寂和她並肩一同看著樓外的雨幕,問道:“怎麼還在公司?你們部門的通知沒有發到位嗎?”
賀瓷扭頭看他,淩厲的眼神很有壓迫感,臉上沒有太多表情的樣子顯得寡情又冷淡。
這還是頭一回同他進行這種近乎閒聊的交談,她有些拘謹地解釋道:“通知了,今天大家很早下班,我回公司拿電腦,這個天氣有點不好打車。”
裴寂像是隨口一提般說道:“我讓司機送你。”
“不用麻煩您了。”賀瓷後悔自己多嘴,連忙擺手,有些惶恐,“馬上就排到我了。”
這個點本來就是高峰期,再加上暴雨來得急,兩人都知道這是客套話。
“順路。”
月初出差,飛機晚點,西達一行人落地時已經是深夜,裴寂便詢問了團隊裡兩位女士的住址,安排司機將她們送回家。
隻是沒想到他竟然還記得自己住哪兒,賀瓷的睫毛顫了顫,點點頭:“謝謝裴總。”
大老板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再推脫反而顯得自己不懂事。
很快,一輛黑色的庫裡南破開雨幕,停了下來,裴寂走到寫字樓門口,撐開傘,側頭看向賀瓷。
意識到對方這是在等自己,賀瓷連忙快走兩步上麵,兩人走在同一傘麵下。
豆大的雨珠拍打著傘麵,十秒鐘的喧囂後,世界又重歸寂靜。
賀瓷用手背蹭掉濺在臉頰上的雨水,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人,視線觸到他稍微有些淋濕的肩頭,本想再次道謝,又見裴寂在閉目養神,隻好作罷。
裴寂沒有和她搭話的意思,賀瓷自然也不會主動開口打擾。
視線還未收回,賀瓷在駕駛座椅子的背部看到了一個小兔子貼紙,和車內裝飾格格不入的貼紙幼稚又突兀,但卻沒被清理掉。
不過他家有孩子,這一切也都能說得通。
車子開了沒幾分鐘,賀瓷就接到了室友劉雅熙的電話,語音一接通,對方就急切問道:“小瓷,現在好大雨,你們聚餐結束了嗎?”
“結束了。”裴寂就在身邊,賀瓷下意識壓低聲音,“我在回家路上,馬上到。”
“家裡水管爆了。”劉雅熙歎了口氣,“我剛才下班回家之後才發現房子都被淹了,水漫金山一樣。”
“電路也自動跳閘,房東說會叫人來處理,但現在天氣太糟糕,工作人員一時半會兒也趕不過來。這房子今晚肯定是不能住人的,我給我男朋友打了電話,他待會兒會來接我,要不然你今晚和我一起住他家吧。”
“淹得這樣嚴重啊?”賀瓷反應過來,婉拒道,“我現在直接找酒店去住吧,就不去他家了。”
自她七月臨時決定回國,她在劉雅熙家住了快兩個月,雖然對方很開心說有人陪有人分擔房租,但賀瓷總覺得自己已經麻煩她太多。
劉雅熙的男友和父母住一起,她去的話也太沒邊界感了。
劉雅熙猜到她估計會不自在,便也沒有強求,說道:“那好吧,今晚好好休息,我們明天見。”
坐在副駕駛上的助理周鐸就是鐘曉敏的男友,聽到賀瓷的電話之後將事情猜到了個大概。
他回頭好幾次,見老板一直閉著眼,便提醒賀瓷道:“賀瓷,你現在要去哪兒?周末有大型考試,附近有好幾個考場,現在這個時候周圍的酒店基本上都滿了。”
其實賀瓷也是知道的,而且就算酒店沒滿,她的身份證也沒有帶在身邊,現在回去拿,如果碰上劉雅熙和她男友,豈不是尷尬?
她六歲的時候就去國外生活了,在京西的朋友不多,大部分也都是在國外讀書時的同學。
那些人要不然是和家人一起住不方便打擾,要不然就是在出差不在京西。
車子一直在往前開,見賀瓷猶豫不決,裴寂睜開眼,淡淡說道:“如果暫時找不到地方去,你今晚可以借住在我家。”
賀瓷以為自己聽錯了,疑惑又震驚地看向他:“住您家?”
“送你隻是順路,家裡小孩發燒了,我急著回家。”
裴寂話裡話外意思明顯,原本以為不耽誤事才送她回家,但現在他有急事,沒時間陪她找住處。
裴寂看了眼腕表,像是無聲催促,他抬眸看向賀瓷,問道:“你現在有更好的解決方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