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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hapter 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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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文學城20250102】

【伺機而婚遇淮】

京北又下了一場雪。

從落地窗景裡望出去,樹梢枝頭壓了層浮白,這才六點,棋盤格局的車道上的光點已經逐漸有擁堵的趨勢。窗內窗外,被一扇玻璃隔絕出截然不同的光景。

這是整個青川科技連續加班的第二個月,全員緊繃,人心惶惶,唯恐‘裁員廣進’計劃落在自己頭上。

飛書和微信群消息閃個不停,路青槐揉了揉脹痛的眉心,將項目進度完成到相應節點後,看著空空如也的杯子,才想起已經將近半天沒喝水了。

茶水室內,壓低的八卦討論聲落在了她耳朵裡。

“聽說這次研發也被列入了強製裁員名單,指標有這個數。”

“結構和係統組人手都不夠,瘋了?”

“現在行業寒冬,大環境效益不好,也是沒辦法的事。哎,你知道係統組那個長得特彆漂亮的工程師嗎?”

“拒絕薪酬主管表白那個是吧,她怎麼了?”

路青槐性子溫淡,往常遇到這種情況,都是儘量避免聽牆角。她不太熱衷於社交,很難融入同事們關於奢侈品和房、車的話題。

眾人討論的那位薪酬主管,在大家眼中條件不錯。

她當初拒絕得很委婉,暫不考慮感情上的事,難免有異樣的聲音,說她好高騖遠。

撞見大家討論,還是頭一次。

她有些尷尬,猶豫著要不要離開。

“她也在裁員名單裡。”

“我記得她工作效率很高,手上貌似還有耀華的項目,領導怎麼會想著裁她?”

“看她沒背景好欺負吧。畢竟是孤兒院出身的,不像其他人,家裡再差,多少也能托舉點,耗儘父母的存款積蓄,自己再攢個七八年,加起來能湊個首付,不比租房的北漂好拿捏?”

說話的人歎氣,“確實是……好可惜。”

眼見著同事就要轉身,路青槐側身低下眸,佯裝認真地清洗杯子。她在青川的履曆很透明,小城市出身,靠著獎學金和各種競賽獎金、項目兼職,攢了錢出國留學,碩士畢業,便入職了這家納米級輕材料科技龍頭公司。

很久很久以前,孤兒院院長鼓勵女孩子儘量學工科,將來工作至少穩定。

真正來到京北她才明白。

普通員工,隻是資本的耗材。他們永遠有新鮮的血液可以替換,消耗完這批的健康,就換成下一批。大廠嘛,擠破頭都有人進。

“昭昭,今天又要加班?”

有新的係統組同事過來,見她愣神,跟她打招呼。

路青槐在這裡工作兩年了,入職的時候,還是用的孤兒院院長給她取的名字。她們那一撥孩子,都跟隨好心的捐贈人姓。那時候她有些貧血,骨瘦如柴,院長就從各種象征著美好寓意的字裡,選了‘昭’字贈予她。金昭玉粹,光明燦爛。

賀昭。

她用了很多年的名字。

上一周,她才找回了自己的本名,戶口也從南城的集體戶口遷到了京北,拿到了父母留給她的一整套四合院,以及寸土寸金的地界裡將近兩百平的高級公寓。

認親來得太突然,路青槐等了二十幾年,早就不抱希望。沒想到還能再見到血脈至親。

路青槐收回茫然的思緒,莞爾道:“有點事,我請了假,進度也已經同步到銷項表裡了。”

同事忙了一天,忍不住抱怨:“資本家真是不把員工當人,正常下班還要請假,有病。機器還得停下來檢修,他們連口氣都不想我們喘。”

她神秘兮兮地湊過來,壓低了聲:“裁員的事你彆擔心,趙總會跟老板談,咱們研發是公司核心部門,再怎麼也不會真拿技術部門開刀。”

“我儘量完成好分內的事。”路青槐說,“如果運氣真的不好,至少還能拿n+1走人。”

“你看得好開。”

“沒辦法。”

“不行,我今天也要撂挑子。我女兒說我都好久沒陪她做幼兒園手工作業了,再這樣為工作卷下去,家遲早得散。”

從茶水室裡出來,兩人打了卡,正好順路等電梯。

路青槐得以看手機,一個小時前,路家的長輩發來了消息。

夾雜在一堆冗雜的工作內容裡,她沒看見。

[昭昭,晚上家宴,讓灩雪來接你]

[夜裡有點冷,爺爺讓張姨給你帶了件羊絨披肩,待會你上車了記得用。旁邊還放了暖手寶]

晚上的家宴是路謝兩家的。祖輩上曾是過命的戰友,功成身退後,在家屬大院裡做了好些年的鄰居,後來小輩們各自經商,互為照應,時有往來。

平輩們大多在自家公司做管理,要麼就是利用家裡的人脈資源,做酒吧、工作室之類的,時間上比她自由。路青槐將群消息往上滑,才看到她們已經玩過一輪,還去訂了餐。

她在群裡路灩雪,伯父家的女兒,比她大兩歲,先前見過幾麵,不算熟。

舉頭投足間都透著大家閨秀的氣質,談吐也得當,再大的場麵都能撐住。

恰好是路青槐拚儘全力也想成為的那類人。

路灩雪心疼她這些年一路走來的過往,對她頗為照拂。

[路灩雪:灩雪姐,我剛下班,馬上下來]

群裡一派寂靜。

大概是已經到了,正在聊天。家宴的規矩比較多,食不言寢不語,不看手機也是其中幾條。

路青槐抬眸,跟同事進了電梯。電梯內信號很差,同事是個話癆,跟她閒聊。

“昭昭,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她微微一怔,眼前不可抑製地想起了在英國留學時,驚鴻一瞥的男人。

“應該算有吧。”她給出回答,有點模棱兩可。

同事不解,“什麼叫應該?”

路青槐神色隱有觸動,她很少跟人提起他,就連相遇都像是一場可望不可即的浪漫童話。

彼時他清雋疏冷,用法語和她交流時從容矜貴,她卻漲紅了臉,舌頭狼狽到打結,宛若窺視高台明月的塵泥。後來她托好友查了他的名字,得知他就是啟創科技集團的創始人,優秀到連寥寥幾筆履曆都寫不完的天之驕子。

從國外留學回來後,她給啟創投過簡曆,都以專業不對口遭婉拒,斟酌過後,才優中擇優,回歸自己的本職專業,拿了距離啟創大廈三公裡內的青川的offer。

大概真的是命裡無緣,或許連青川也待不下去。

暗戀他這麼久,路青槐早已在告訴自己學會釋然,她抿唇,眼眸溫柔,輕聲說:“因為那個人是我永遠也觸碰不到的人。”

“大美女還有愛而不得的人嗎?”同事更加驚訝。

路青槐笑笑,“謝謝你誇我,我今天一整天都會很開心。”

同她道彆後,路青槐到了車庫,卻見原本屬於邁巴赫的位置,被一輛賓利代替。

車牌更是少見的連號。

她剛到京北那會,還不會認車標,對車牌也沒有概念,不知道京a意味著什麼,更不明白連號意味著錢與權均沾。身邊沒有人教她這些,她隻能暗暗記下,再一點點彌補,這麼多年來,也將自己養得很好。

有那麼多重要時刻,她一個人,還是走過來了。

已經很值得驕傲。不必覺得卑微。

確認這輛車不是來接她的以後,路青槐正要給路灩雪發消息,她的視頻電話就彈了過來。

“昭昭,我們在三環被追尾了,處理事故耽誤了點時間。正好三哥在附近,晚上他來接你。”話音未落,路灩雪就跟人吵了起來。

“您不知道這是違規變道啊?全責在您那,什麼叫我們反應慢……”

路青槐關懷道:“你們人沒事吧?嚴重嗎?”

“沒事。就是前門板變了點形,還在商量是走保險還是私了。你見到三哥人了嗎?”

路灩雪口中的三哥,是謝家排行老三的兄長。路青槐才認祖歸宗不久,長輩們怕她適應不過來,一直沒帶她見謝家的人。不過從路灩雪口中,她大概知曉了不少內容。

謝家低調,是京北的名門望族,家裡孫輩也全都非等閒人物。

老大在集團任職,同謝叔共同商討決策,聽說為人不苟言笑,最為寡言;老二深耕電影行業,前些年把國際獎項拿到手軟,冠以新生代最有靈氣的青年導演之稱,說話風趣,最好相處;老三自大學時便獨立創業,經營一家科技公司,在國內創業板上市,性子清雋疏冷,氣質卓絕,卻從沒有談過戀愛,時常被謝老爺子念叨,對他的婚姻大事操碎了心。

路青槐抬眼掃過去,賓利車窗緊閉,得益於極強的防窺性,什麼也看不見。她退後幾步,目光落定,同路灩雪確認:“謝……先生的車牌號是京a00999嗎?”

“對。”路灩雪說,“你叫他三哥就行,彆見外。交警來了,我先掛了。”

“好的,待會過來注意安全。”

掛斷電話後,路青槐曲指輕扣了幾下車窗,駕駛位上的司機下了車,見到她,表情明顯怔愣了幾分。林叔在謝家當了幾十年司機,路青槐父母還在世的時候,他也是見過的,眼裡蓄了幾滴淚水,“您就是槐小姐吧?小時候我還抱過你,怎麼眨眼就長這麼大了……”

他們都說,路青槐父母是很好的人,不少人都得到過恩惠。

路青槐從包裡拿出一張紙巾,遞給林叔。

林叔笑著擦掉眼淚,說自己失態了,為她拉開後排車門。

一道冷雋的剪影從車內透出來,男人單手扶著筆記本電腦,指骨勁瘦修長,眉頭輕鎖。屏幕裡傳來幾句德語,他停頓半秒後,淡聲回複,路青槐先前考慮碩士學校時,曾學過一段時間的德語,聽到關鍵數字,出於邊界感,她儘力轉移注意力,不去打擾這場國際會議。

林叔朝裡邊的人比了個手勢,他掀起眼皮撩過來,輕輕頷首。

林叔在她耳邊小聲說,“三哥是個工作狂,會議一個接一個,沒個半小時結束不了,槐小姐您先上車。”

長輩們還在定好的餐廳等著,路青槐不好耽誤太久,說了句謝謝,便矮身上了車。

現在的情況難免有些僵硬,她本該喚人,卻連初次打招呼的機會都沒有,要這樣一路無言,實在顯得沒禮貌。

車內的香氛很好聞,淡淡的鬆木香氣。

“家裡還有點事,今天暫時這樣。晚點十點,再繼續敲定參數。”

他的聲音很好聽,冷磁中夾雜一點溫沉,德語發音標準,無異於一場聽覺享受。

隻是,路青槐隱約覺得這聲音好像在哪聽過。

“抱歉。公司在德國那邊的項目出了點問題,耽誤你的時間了。”謝妄簷側目。

賓利駛出地下車庫,燈影浮掠而過,對上那張英俊斯文的麵龐,路青槐心跳漏了半拍。

同他相對而視的那一刻,她仿佛被久遠的記憶驟然擊中,渾身的血液都在此刻凝固。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那個永遠也無法觸碰到的人,竟會以這樣的方式,同她重逢。

“沒、沒事。謝先生。”路青槐深吸一口氣,她咬唇,所有的社交技巧都在這一刻失效。在暗戀的人麵前,她好像永遠都學不會冷靜。

長輩們的交情落在小輩自然泛淡不少,謝妄簷沒有糾正她。

他從車載冰箱裡拿了一瓶溫熱的礦泉水遞給她,“怎麼稱呼你比較好?槐小姐,還是——”

謝妄簷沉吟,到底沒有念出長輩們囑咐他的‘昭昭’兩個字。

許是覺得不妥,他改口:“昭小姐。”

“叫我青槐,或者賀昭也行。”

她掌心泛潮,竭力拂去雀躍的心思,微微側過身,以免讓他看出自己緋紅的耳根。“名字隻是代號,謝先生覺得稱呼方便好記就行,我並不在意這個。”

“好。”謝妄簷似乎也寡言,客氣而疏離道:“青槐。”

路青槐其實還沒習慣這個名字,他要是這麼稱呼,恐怕她一時半會還反應不過來。

但叫賀昭的話,又的確不妥,恐怕會寒了路老爺子的心。

就這樣也挺好。

車載藍牙連通電話,接通後,謝老爺子的聲音傳來,所有人都能聽見。

“接到昭昭了嗎?”

“嗯。”

“她剛被領回路家,和長輩們還不熟,你彆板著一張臉,多和她說會話。還有你那破會議也彆開了,免得嚇著人家了。”

“爺爺。”謝妄簷輕笑,嗓音散漫溫和:“我哪有凶到這個地步。”

謝老爺子哪裡不懂他這個孫子,性子格外冷淡,半大不小了,傾心他的女孩各有千秋,卻從沒見過他動心,“你把電話給昭昭。”

“連著藍牙,您說的話,她全都能聽見。”

謝妄簷淡淡睨過來,“青槐?”

聞言,謝老爺子震聲斥道,“叫什麼青槐?我看你是翅膀硬了,沒有同理心,連一句昭昭都燙嘴!”

“謝爺爺。您彆怪三哥,是我提議他喚我青槐的……”路青槐出聲為他解圍。

謝妄簷眉心輕蹙,終是拗不過老爺子,低歎一聲,“昭昭。”

“現在補上,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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