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三日一次的趕集日,昨日浣衣時,陸鳶就與黃蘭約好了一塊去鎮上擺攤。
黃蘭打算給蘇氏搭把手,就早早過來了。
黃蘭進了院子,與做針線活的何老婆子打了招呼,說:“老太太,這天都沒亮透呢,就做刺繡,也不怕壞了眼。”
何老婆子做的是陸鳶的衣裳。
她放下了針線,應:“人老了,眼睛也不好使了。”
黃蘭道:“我婆母比老太太你年紀差不多,可一雙眼可尖著呢,地上掉一文錢,她都能第一個瞧見。”
陸鳶從廚房裡提著一桶豆乳出來,應:“地上撿錢的好事,眼不尖咋行。”
黃蘭笑道:“那可不,隻要我沒瞎,有地上撿錢的好事,我比誰都快。”
說著,看向陸鳶提出來的桶,問:“什麼時候能好?”
陸鳶:“時辰應當還早,喝碗豆乳再走吧。”
她盛了幾碗豆乳放到桌麵上,熱情地把黃蘭拉了過來。
黃蘭嘴巴不嚴,可再怎麼說,也是陸鳶在圍山村交好的第一個人。
人熱情,也幫了她,她自然不能厚此薄彼。
吃過早飯,陸鳶用草繩綁了一紮筍乾,掛在扁擔上方,再挑著兩個木桶和黃蘭一塊出門。
她昨日去打山泉水的時候,就是用扁擔挑的水,今日再挑豆乳也熟練多了。
黃蘭幫她拿著洗碗用的盆,看了眼她掛在扁擔上的東西,問:“這像樹皮又不像樹皮的是啥玩意?”
陸鳶道:“這是我自己用麻竹筍曬的筍乾,用來送人的。”
黃蘭訝異道:“這個季節的麻竹筍可不興吃,又苦又澀的,得剛入夏那會挖的筍才嫩,且也沒什麼苦澀的味道。”
陸鳶:“我打算擺攤賣,就想了個法子去了苦澀味,至於是啥法子,我怕嫂子你與彆人不經意間說出來,就不與嫂子說了。”
黃蘭:“雖然我也想知道是啥法子,但你說得對,你要是告訴我了,我嘴上沒個把門的,下午估計就給你說出去了。”
黃蘭也不否認自己的毛病,應得也大大方方的。
這優點也剛好補過了缺點。雖嘴裡守不住秘密,卻也不會讓人反感。
她們倆到了村口,等了一會,牛車才至。
今日除了趕車的,去鎮上的人不多,加上陸鳶和黃蘭,一共就三個人。
劉俊生幫忙把豆乳放上了車,陸鳶這回給錢了。
總不給,旁人也會說閒話。
劉俊生擺了擺手:“說不用就不用。”
陸鳶道:“那人頭不收錢,這東西占的位置也該給。”
說著,拿了一個銅板遞給劉俊生。
劉俊生見她執著,道了聲“行吧。”也就接過了銅板。
上了牛車後,黃蘭壓低聲音與她說:“你傻呀,人家都說了不要錢,你還硬塞給人家,你這壓根就是錢多燒得慌。”
陸鳶也小聲應道:“人家說了一回不給,那總不能回回不給呀。”
一次兩次不給錢沒關係,可她之後趕集日都要去鎮上,次數多了,人家心裡肯定也會不舒服。
現在也有掙錢的營生了,也不能為了省這一兩文錢而消磨了裡正家的這點情分。
往後說不定還有要求到裡正家的事,所以人情還是得留著需要的時候再用。
再說這回去鎮上沒幾個人,所以牛車的速度相對上回要快了些。
他們早到了一刻多。
眼瞅著要到鎮上了,黃蘭就立馬背上背簍,一下牛車就往市集跑去,占位置。
今日來早了一會,也占了一個相對不錯的位置。
裡甲來收攤位費,見她們又是兩個人一個攤位,正要說道時,陸鳶就特會來事,忙舀了一碗豆乳遞過去:“差爺忙活了一早上,肯定口乾舌燥了,先喝碗豆乳解解渴。”
裡甲挑了挑眉,看了眼豆乳,說了句:“偶爾一兩回同一個攤位就得了,彆回回都這麼乾,我也不好交差。”
陸鳶應:“明白明白,下回不這麼乾了。”
裡甲接過了豆乳,喝了一口,說:“你們家的豆乳,倒是比前邊包子攤旁的要好喝。”
裡甲口中的包子攤和豆乳攤,陸鳶是知道的。
這兩個攤子不是一家的,但因為這豆乳攤子就在包子攤旁邊,哪怕味道一般,也有不少人會搭著包子喝上一碗豆乳,所以生意非常好。
裡甲畢竟喝了人家的豆乳,吃人的嘴軟,便與頓足猶豫的人說:“這家豆乳不錯,可以嘗嘗。”
說著就把碗還給了攤販,繼續去巡查收費。
陸鳶攤前陸陸續續地來了人,再加上她也舍得下臉皮子吆喝,生意雖沒有前邊攤子好,但也不錯。
陸鳶賣了一會兒豆乳,有一個年輕婦人忽然湊了過來,仔細打量了一會兒陸鳶,隨之詫異道:“你之前不是在集市上叫賣帕子荷包的嗎?怎忽然來擺攤買豆乳了?”
陸鳶認出來了,是之前第一個買她兩方帕子的年輕婦人。
鎮上就這麼大,還隻有這麼一個市集,能遇上也不稀奇。
陸鳶笑得熱情:“原是娘子你呀,可真巧。”
那年輕婦女道:“你現在賣豆乳了,可還賣帕子和錢袋?”
陸鳶應道:“賣的,隻是做得慢些,一個月就隻賣一回,家裡也有幾方帕子和一些絡子,娘子若是想要,我下回拿到鎮上。”
年輕婦人:“不是我想要,是我相熟的人想買。”
陸鳶:“那等下回趕集日,我擺攤時順道取來,若是想要,就來市集上詢問,還是按照之前的價錢。”
年輕婦人點頭:“行,我回去與她們說說。”
她們這個詞,可是個複數。
陸鳶會意過來,笑得更歡快了,忙招呼道:“娘子喝豆乳嗎,我請娘子喝一碗。”
這年輕婦人有自己的閨蜜圈子,且都有經濟能力的,與其交好,指不定能介紹更多生意呢。
那婦人樂道:“你這是要收買我?”
她瞧著麵前這個其貌老實,衣衫破舊的婦人,原以為是個不善言談的,卻不想是個能言善道且機靈的。
陸鳶笑道:“娘子給我介紹生意,我這是感激娘子。”
說著,就舀起一碗豆乳遞了過去。
年輕婦人笑著接了過來,說:“那我便謝過了。”
等年輕婦人離開了,黃蘭念道:“你咋老請人喝豆乳,這多虧呀。”
陸鳶心道,一碗豆乳成本一文錢都不用,還讓人欠個人情,可真的一點都不虧。
她說:“裡甲管著這個市集,是地頭蛇,咱們討好他準沒錯。”
黃蘭:“那方才那個年輕婦人怎麼說?我聽著你們的話,你沒把何老婆子做的繡品送去胭脂鋪子呀?”
陸鳶應:“老太太應承我了,我要是憑本事賣得貴一些,多出來的就歸我。”
黃蘭看向她的眼神瞬間就變了,說:“我以前真是錯看你了。”
陸鳶聽得不明所以。
黃蘭繼續道:“我以前總覺著你死氣沉沉的,而且也不是個會說話的,可現在瞧來,你這每日像是打了雞血似的,一天都不帶歇的,就這張嘴也是能說會道。”
兩家就是鄰裡,平日裡黃蘭自然也能瞧見蘇氏忙進忙出,忙得跟陀螺似的。
陸鳶故作歎氣:“這先前不是沒緩過勁來麼,現在緩過來了,自是要努力掙錢過日子的。”
說著話又來了客人,她也就適時止住了話頭。
這一回的兩桶豆漿,賣到午時才賣完。
往後豆乳就定在這個量了,也不能再多增了。
賣完了豆乳,陸鳶感到了布袋子裡邊沉甸甸的銅板,臉上的笑就沒停下來過。
她拿上了筍乾,和黃蘭道:“我給人送去,順道再去買點豆子,嫂子你幫我盯著點東西。”
黃蘭:“你去吧,我再擺一會。”
今日位置好,菌子都賣得七七八八了,就隻剩下一點,她再擺一會,看能不能全部賣完了。
陸鳶拿著筍乾就離開了市集,直奔有客來食肆。
現在是晌午,食肆都已經坐滿了人,熱熱鬨鬨的。
陸鳶進了食肆,走到了櫃台前喚了一聲:“柳掌櫃。”
掌櫃一抬頭,見是她,問:“祁家娘子可是又撿到雲耳了?”
陸鳶把筍乾放到桌麵上,見鋪子裡這麼忙碌,也不委婉了,直接道:“這是筍乾,泡發了切條與豬肉炒著吃,或是用豬油炒著吃也最香了。”
“這份送給掌櫃,若掌櫃覺著好吃了,想要上新菜色,可以來找我采買。”
說到後邊,又補充:“這個不貴,六文錢一斤,泡發後也是可以做很多份菜的。”
柳掌櫃到底也想力所能及的幫襯一下祁家,聽她這麼說,便笑著拿過筍乾,說:“價格也合適,若是做菜好吃,我便尋你采買。”
陸鳶得了話,便道:“那我先走了,不耽擱掌櫃做生意了。”
出了外頭,陸鳶才轉頭看了眼坐滿人的食肆。
兩次與這柳掌櫃打交道,瞧著不是勢利的人,應該不會敷衍她。
若是柳掌櫃買了筍乾做菜,她不僅不用花錢就能做了宣傳,也還能掙錢,一舉兩得。
陸鳶也沒有多糾結,轉身就去買肉去了。
掙了錢,首要的當然是要吃肉!
都穿過來十一二天了,正經帶著油水的肉,她是一口還沒吃上,嘴巴都快淡出鳥了。
陸鳶到了肉攤,就讓屠戶切半斤肥瘦相間的肉。
約莫半斤肉,花了八文錢。
她又去買了豆子,這才回去尋黃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