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集日,鎮上人特彆多,人來人往間接踵摩肩,熙熙攘攘。
隻要有兩人以上聚在一塊,且有一人似在賣東西,便能吸引其他人過來。
愛瞧熱鬨,是老祖宗們刻在骨子裡的習慣。
一方十二文的帕子,有人嫌貴,也有人覺得值當。
陸鳶的第一個客人,一下子就賣了兩方帕子。
又進賬二十四文錢,分成八文錢。
陸鳶頓時情緒高漲。
要是把繡帕和荷包都賣完了,就能把分給何老婆子的銀子給掙回來。
想到這,陸鳶就更賣力了。
麵前有三個人,她賣力推銷:“我這帕子上的繡樣,可是城裡最時興的花樣,在城裡可得幾十文錢一條呢,隻是路太遠了,家裡有病人,不便出遠門,隻得就近售賣。”
“就剩這幾方了,想買的就趕緊了,不然得等到下個月,我才會繼續出攤。”
年紀稍長的一個中年婦人,從中挑了個荷包,談了會價格,陸鳶就少收了一文錢。
陸鳶開了張,連續賣了兩方繡帕和一個荷包後,自信心大漲,她一邊推銷,一邊又吆喝幾聲:“精美繡帕,荷包,縣城最時興的樣式,快來瞧瞧”
臉皮子完全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銀子,能買糧買肉的銀子。
陸續地又來了幾個人。
何老婆子的繡活確實出色,刺繡精美,讓人喜歡。
沒多久的功夫,籃子裡隻剩下一隻荷包了。
她喊住正要走的人,說:“最後一個荷包了,便宜賣,開始賣的時候是二十文一個,現在隻要十八文,買一個吧。”
那姑娘方才就愛不釋手看了許久,但覺著貴,就沒要。
但聽到能少兩文,就動心了,但又想更便宜,開口砍價:“十七文我就要了。”
陸鳶:“不成不成,十八文已經夠少了,人家鋪子可是賣到二十五文了呢。”
那姑娘又磨了許久,見真的不能少了,才十八文買下了。
把繡品全賣完了,她用原先包繡品的布把銅板也全包了起來,僅兩百枚銅板,沉甸甸的。
感受到這份重量,陸鳶心情美美的。
她在心下算了一下,加上賣雲耳的七十文錢,一共有一百八十六文錢。
扣了何老婆子的錢,有六十六文是她的所得。
陸鳶臉上掛著笑,詢問了路人醫館何在,她就帶著好心情去找吳記醫館。
在路過茶水攤時,陸鳶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走了一路,又吆喝了許久,早已口乾舌燥,但看到一文錢一碗茶水,她又硬生生給忍住了。
從醫館出來,看到有人賣豆漿,實在沒忍住,就花了一文錢買了一碗。
豆漿比起茶水,起碼是糧食做的,一碗豆漿下去,好歹還能起到飽腹的作用。
隻是這時代的豆漿口感粗糙,磨得不夠細膩,也沒什麼香味。
儘管如此,還是陸續有人買上一碗,既解渴,也飽腹。
陸鳶看著來喝豆漿的人,心裡隱約有了想法。
這豆漿製作不算難,平日裡她也沒少打豆漿喝,也掌握一點小技巧,能讓豆漿更香濃。
隻是區彆在於沒有破壁機,得用石磨磨。
祁晟吃的流食,是用精米磨的,就說明村子裡是有石磨的。
心裡有了算計,她立馬付諸了行動,沿著市集問了幾家黃豆價格,有四文一斤的,也有五文一斤的。
顯然,五文一斤的成色更好,也更飽滿,她隻挑好的,不挑便宜的。
陸鳶買了兩斤豆子,打算先試一試,要是生意好,之後再多買一點。
轉悠了一圈,也發現有賣精米的,比老太太說的要少一文錢,但仔細看了看,穀殼還是沒碾乾淨,是以還是得去鋪子裡邊買。
鎮上商品就集中在一處,買東西也快。
買了精米,便到隔壁去詢問鹽價,一問嚇了一跳,得二十四文錢一斤,可比糧食貴多了。
難怪何老婆子不舍得用鹽,還是聽到她說買鹽,才給她用一點。
陸鳶手上沒多少錢,也沒舍得買多,就隻要了六兩,花費了九文錢。
一碗豆漿,兩斤豆子,還有這九文錢的鹽,一下子就沒了二十文。
陸鳶再次感歎,錢真不禁花。
接下來,陸鳶尋到肉攤前。
肉貴,板油二十文錢一斤,肥肉相間十五文,全是瘦肉十二文錢。
案板上的筒骨和扇骨被剔得乾淨,有骨髓的筒骨兩文錢一根,扇骨一文錢。
椎骨肉難剔,得四文錢一斤,一斤椎骨,估摸這還能再出二兩肉。
陸鳶要了一根筒骨。
把筒骨放到籃子裡,轉頭就看見被扔在木盆裡,散著酸臭氣味的大腸。
這現代豬喂的是飼料,而古代的豬,是雜食的,什麼都吃,腸子奇臭無比。
而且,在沒有各種去腥去味的佐料下,她壓根就做不了好吃的豬下水。
陸鳶在靠鹵下水掙錢的法子後邊默默打了一個叉。
何老婆子交代的事情都已經辦妥了,也差不多該回去了。
可黃蘭呢?
剛剛她還在市集上逛了一圈,也沒見著人。
陸鳶又仔細找了一圈,人真沒看到,莫不是回去了?
臨近晌午,日頭漸大。
陸鳶在市集又尋了兩遍,依舊沒看到人,索性就不找了,趁著道上人還多,就打算先回去。
到了鎮口,才遠遠地看見黃蘭在等著了。
黃蘭低著頭,手裡拿了一把草,也不知道在編製著什麼。
陸鳶忙上前,說:“方才我在市集尋了嫂子許久,還以為嫂子先回去了。”
黃蘭:“我怕在市集上忍不住花錢,就沒逛了。我出了鎮子才想起來得等你,也就回來這裡等你了,順道編兩個草帽。”
說著,遞了一個給陸鳶:“這日頭大,在河邊隨便拔了點蒲草,弄了兩頂簡陋的草帽,省得回去的時候被曬成了那灶眼裡的黑炭。”
陸鳶方才都還在煩惱日頭大,誰承想這一瞌睡就有人送枕頭。
黃蘭的手還是很巧的,雖然草帽編得有些稀疏,可在短短的時間內,就編好了兩頂草帽,也是不錯的了。
黃蘭雖然缺點是嘴碎,可人真挺好的。
下午日頭大,兩人走得也慢,偶爾會停下來,躲到樹蔭下歇歇腳。
差不多申時,她們才看到了圍山村。
陸鳶呼了累得直喘氣,一旁的黃蘭搖了搖頭,說:“不應該呀,你先前逃荒的時候都走了那麼多的路,現在才走這點路,不該這麼累的。”
陸鳶也不理解明明一樣的軀體,為什麼芯子不同,區彆就這麼大。
眼瞅著要到家了,陸鳶開始打探了起來,問黃蘭:“嫂子,陳二哥有沒有和你說過祁晟的事?”
黃蘭剛擦了一把汗,忽然聽到她這麼問,身子一僵,第一反應就是她與彆人說祁晟那物什還有反應,能用且雄偉的事,被蘇氏知道了。
不,打死都不承認是她傳出去的!
黃蘭轉頭,扯開嘴角,硬擠出一抹笑:“沒有呀,他沒有和我說過祁晟的事,一點都沒說過!”
陸鳶都不想點破黃蘭神色中透露出來的尷尬。
她故作不知,說:“那嫂子等陳二哥回來了,幫我問問,之前他照看祁晟的時候,祁晟有沒有臉紅過,又或者是否有過其他的反應。”
黃蘭是個嘴快過腦的,聞言,立馬脫口而出:“不是有過反應嗎?”
說出來之後,她就反應了過來,立馬捂住了嘴。
陸鳶一怔,下一瞬,眼神霎時一亮。
是呀,這完全腦死亡的人,是不可能勃起的。
這大腦留有意識,身體受到刺激了,才會有生理反應。
她也是糊塗了,竟然把這點給忽略了。
陸鳶頓時露出了笑意,看得黃蘭懵懵的,問:“妹子,咋了,怎麼忽然笑了?”
陸鳶搖了搖頭:“沒事。”
黃蘭覺得她肯定有事。
她好像剛說完祁晟那物什有反應,蘇氏才笑了,莫不是……
黃蘭立馬止住了腦海裡不正當,且汙穢的想象。
陸鳶沒注意黃蘭的一言難儘的神色,滿腦子都是祁晟是有意識的。
既然是有意識的,她該怎麼去刺激他,才能刺激到他的神經,從而有蘇醒過來的可能?
回到村子,到岔路時候,陸鳶和黃蘭分開來走。
一進院子,兩個孩子都跑了過來,秋花還踉蹌地摔了一跤,爬起來也不哭,還是跑到了她娘身邊。
陸鳶累得夠嗆,也渴得厲害,她給秋花拍了拍身上的土後,就跑到廚房灌了滿滿一碗水,這才緩過勁來。
從廚房出來,也沒看到何老婆子,她就問春花:“何奶奶呢?”
春花應道:“不知道,剛剛出門了。”
陸鳶見何老婆子不在,便有了進祁晟屋子的想法。
讓春花秋花留在外頭,她自個摸進了祁晟的屋子。
闔上房門,走到了床邊,仔細打量了一下沒有半點變化的祁晟後,她在床頭蹲了下來,趴在他耳邊開了口:“祁晟,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如果聽得到的話,那你便仔細聽我說了。你要是有意識的話,隻要你想活,且堅信著你自己能醒過來,你就能有蘇醒的可能,可若連你自個都沒有求生欲望,旁人是幫不了你的。”
陸鳶又盯著他看了一會,連眼睫毛都沒動一下,也不知他有沒有聽進去。
她歎了一聲,站了起來。
也不知祁晟什麼時候是深度昏迷,什麼時候又是清醒的,隻能是在這幾日的時間裡,時不時在他耳邊重複這幾句話。
話說完了,陸鳶也就轉身出了屋子,闔上了房門。
屋外的聲音似乎又傳不進屋,屋內再度凝靜。
床上的人,依舊似感知不到外界一般,沉沉地睡著了,很是平靜。
可沒人知曉,平靜之下,是活躍的。
祁晟聽到了寡婦的話,心下久久不能平靜。
他還有機會蘇醒嗎?
隻是,她一個帶著兩個孩子逃荒的寡婦,又怎會了解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