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換下了一身刻板的西裝,穿了件深色的休閒襯衫,少了幾分商場上的淩厲,多了幾分居家的隨意。
看到顧小滿進來,他立刻站起身,臉上努力擠出一個自認為溫和的笑容,卻因為不常做這樣的表情,顯得有些僵硬。
“小滿,你來了。”
顧小滿點了點頭,在他對麵的位置坐下。
熟悉的餐廳,曾經幻想過的場景,隻是身邊的人,和此刻的心境,早已物是人非。
秦墨似乎想努力營造輕鬆的氣氛,主動找著話題:“這裡的菜還是老味道,你以前……應該會喜歡。”
他說“應該”,因為他其實並不知道她具體喜歡什麼口味,以前的她,總是遷就著他的喜好。
顧小滿沒有接話,隻是端起茶杯,淺淺啜了一口。
菜一道道上來,精致可口,的確是她記憶中向往的味道。
席間,顧小滿放下筷子,狀似無意地開口:“今天李助理送模型過來的時候,跟我說了一些以前的事。”
秦墨夾菜的動作頓了頓,抬眼看她,眼神裡有一絲不自然。
“他說……三年前我急性腸胃炎住院,你其實從國外連夜趕回來看過我。”顧小滿平靜地陳述,目光卻緊鎖著秦墨的臉,不放過他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
秦墨喉結微動,避開了她的注視,聲音有些含糊:“他記錯了。我那時候在開一個很重要的跨國會議,怎麼可能回來。”
他不承認。
顧小滿的心,微微沉了下去。
她不明白,如果那是真的,他為什麼不肯承認?是覺得沒必要,還是……依舊拉不下他那高高在上的麵子?
“是嗎?”顧小滿淡淡地反問了一句,語氣裡聽不出喜怒,“他還說,我們結婚後,秦家有些人對我不太滿意,是你一直在中間周旋,替我擋了不少麻煩。”
秦墨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語氣帶上了幾分不耐:“都是些陳年舊事,提它做什麼。吃飯。”
他依舊在逃避,用一種近乎粗暴的方式,切斷了她想要探尋的念頭。
顧小滿看著他,心中那點因為模型和李助理的話而升起的漣漪,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熟悉的失望。
她以為他會有所不同,至少,會坦誠一些。
原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還是那個不擅表達,或者說,不屑於表達的秦墨。
就在這時,包廂的門突然被人從外麵推開。
一個略有些發福的中年男人,端著酒杯,滿麵紅光地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兩個陪襯的年輕人。
“哎呦,秦總!真是巧啊!沒想到您也在這兒用餐!”男人一進來,就熱情地打招呼,目光在秦墨和顧小滿之間轉了一圈,帶著幾分探究。
秦墨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王總,有事?”
被稱為王總的男人顯然沒察覺到秦墨的不悅,或者說,他仗著幾分酒意,並不在意。他笑嘻嘻地湊近,目光落在顧小滿身上,帶著一絲不加掩飾的輕浮:“這位是……秦總的新朋友?真是漂亮啊!秦總好福氣,好福氣!”
他刻意加重了“新朋友”三個字,又瞥了一眼秦墨,語氣曖昧:“我記得秦總之前那位……好像也是姓顧?哎,這緣分真是妙不可言啊!”
這話裡的輕佻和對顧小滿的不尊重,讓秦墨的眼神驟然變得銳利如刀。
顧小滿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她能感覺到對方話語中對自己“前妻”身份的惡意揣測和不懷好意。
“王總,”秦墨的聲音冷得像冰,“管好你的嘴。”
王總似乎被秦墨的怒意嚇了一跳,但仗著酒勁,依舊不知死活地笑道:“秦總彆生氣嘛,我就是開個玩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這位顧小姐,不知道有沒有興趣跟我們喝一杯?我敬……”
他話未說完,秦墨猛地站起身,一把攥住了王總伸向顧小滿的酒杯,手背上青筋暴起。
“滾出去!”秦墨的聲音裡充滿了壓抑的怒火,眼神像是要將王總生吞活剝一般。
玻璃杯被他捏得咯吱作響,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
王總終於意識到自己惹了大麻煩,酒意瞬間醒了大半,臉色發白,結結巴巴地道歉:“秦、秦總,我……我喝多了,胡言亂語,您彆介意……”
“帶著你的人,立刻消失!”秦墨一字一句地說道,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王總哪還敢多待,連滾帶爬地帶著人跑了。
包廂裡恢複了安靜,但氣氛卻比之前更加凝滯。
秦墨胸口劇烈起伏著,顯然氣得不輕。他轉過頭,想對顧小滿說些什麼,卻看到她正蹙著眉,看著他,眼神裡沒有感激,反而帶著一絲疏離和……不適。
“你沒事吧?”秦墨的聲音還有些沙啞。
顧小滿搖了搖頭,輕輕放下筷子:“我吃飽了。”
她站起身,“謝謝你的晚餐。模型我很喜歡,但我想,我們之間,還是保持一些距離比較好。”
秦墨的衝動行為,雖然名義上是為她出頭,但在顧小滿看來,這更像是他根深蒂固的占有欲和控製欲在作祟。那種不容置喙的強勢,讓她感到窒息,仿佛又回到了過去那段壓抑的婚姻。
她不需要這樣的“保護”,她需要的是平等和尊重。
秦墨看著她決絕的背影,伸出手想拉住她,卻最終無力地垂下。
他搞砸了。
他明明是想緩和關係,想讓她看到自己的改變,結果卻因為一個不相乾的人,把一切都推向了更糟糕的境地。
送顧小滿回到公寓樓下,秦墨看著她頭也不回地走進樓道,心中充滿了懊惱和挫敗。
他一個人在車裡坐了很久,煙一根接一根地抽,直到煙盒空了,才發動車子離開。
回到空蕩蕩的隔壁公寓,秦墨煩躁地扯開領帶,將自己摔進沙發。
為什麼他總是做不好?為什麼他越是想靠近,就把她推得越遠?
顧小滿回到家,心情也同樣鬱悶。
生日的喜悅早已被消耗殆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疲憊。
她打開手機,想找點什麼分散一下注意力。
一條新消息彈了出來,是陳總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