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荒謬感升起。
她鬆開手臂，轉身走向自己的公寓門。“隻有剩菜。”
秦墨立刻跟了上來，亦步亦趨。
顧小滿從冰箱裡拿出中午剩下的半盤麻婆豆腐和一小碗米飯，用微波爐熱了熱，放在餐桌一角，連多餘的碗筷都沒拿。
“就這些。”她指了指。
秦墨拉開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動作沒有任何遲疑。
他夾起一塊豆腐，送入口中。
顧小滿站在廚房門口，看著他。
不同於以往在餐桌上的矜持和偶爾的挑剔，他吃得非常認真，甚至可以說是專注。細微的咀嚼聲在安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那塊帶著微辣和豆豉鹹香的豆腐，仿佛是什麼絕世美味。
很快，一小碗米飯見了底。他又去夾豆腐，臉上竟然浮現出一絲……滿足？
顧小滿心底那點惡趣味冒了出來。
第二天中午，隔壁的噪音準時停歇。門鈴響起。
顧小滿打開門，秦墨站在外麵。
她麵無表情地側身讓他進來。
餐桌上擺著一盤青椒炒雞蛋，一碟拍黃瓜，還有一碗白米飯。都是最簡單不過的家常菜，也是他以前絕對不會碰的，“沒營養”、“不精致”的東西。
秦墨沒說什麼，坐下就吃。依舊是風卷殘雲的速度。
顧小滿靠在廚房門框上，看著他把那盤青椒炒蛋吃得乾乾淨淨。
“味道怎麼樣？”她忍不住問了一句。
秦墨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動作恢複了幾分平日的優雅。“還不錯。”
他抬起頭，補充了一句，語氣有些生硬，“比酒店的好。”
這算是誇獎嗎？顧小滿覺得有些好笑。
第三天，顧小滿做了紅燒肉。肥瘦相間，色澤紅亮，是她很拿手的一道菜。
秦墨吃第一口的時候，動作明顯頓了一下。
他似乎陷入了某種短暫的失神，筷子停在半空。
顧小滿沒有追問。她隻是默默看著。
過了一會兒，他才繼續吃起來，速度比前兩天慢了一些，但依舊吃完了所有。
吃完飯，秦墨破天荒地沒有立刻離開。他站起身，走到水槽邊。“我來洗碗。”
顧小滿挑眉。“秦總會洗碗？”
秦墨拿起一個沾滿油汙的盤子，直接打開水龍頭衝，水花濺得到處都是。他又笨拙地去夠洗潔精，差點把瓶子打翻。
廚房瞬間變成了災難現場。
顧小滿終於忍不住，上前奪過他手裡的盤子。“出去。”
秦墨看著她利落衝洗、打沫、再衝淨的動作，沒有動。
他隻是安靜地站在旁邊，看著她忙碌的背影。
顧小滿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但更多的是無奈。她提醒自己，不能心軟，不能被這種表象迷惑。
洗完碗，她擦乾手，轉過身。“秦總，一直這樣麻煩你，似乎不太好。”
秦墨看著她，表情認真。“我應該報答你。”
顧小滿等著他的下文。以他的身家，報答的方式無非是錢或者資源。
秦墨思考了一下。“明天開始，我負責買菜。”
第二天，秦墨果然沒有空手來。
他提著兩個印著頂級超市lo的袋子，裡麵是空運來的澳洲和牛、法國黑鬆露、還有一盒包裝精美的魚子醬。
顧小滿看著這些與她的小廚房格格不入的昂貴食材，一時竟不知該作何表情。
他以為她這裡是米其林後廚？
“這些……”秦墨把袋子放在僅有的一小塊空台麵上，“算昨天的飯錢。”
顧小滿指著那盒黑鬆露：“秦總，您覺得我中午會用這個炒個家常小菜？”
秦墨的表情出現一絲卡頓，似乎沒料到這個問題。
他隻是覺得這些是最頂級的，應該能表達他的“誠意”。
顧小滿歎了口氣，將那些東西推回給他。
“心意領了，但這些我用不上。你要真想報答，不如……”她指了指門口剛送到的、沉甸甸的一袋麵粉，“幫我搬一下。”
秦墨愣了一下，隨即默默提起那袋麵粉，輕鬆地搬到了廚房角落的儲物櫃旁。
看著他挺拔的背影做著這種再普通不過的體力活，顧小滿心頭掠過一絲異樣。
但他放下袋子後，臉上沒有立刻恢複平日的冷峻。
他似乎因為完成了這項“任務”而顯得……放鬆？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愉悅。
顧小滿移開視線，走到流理台前開始準備午餐的食材。
“今天做什麼？”秦墨問，聲音比平時柔和了一點。
顧小滿切著菜，沒有抬頭。“家常菜。”
秦墨站在一旁，看著她熟練的動作。他想問更多，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顧小滿的直播和視頻點擊量確實在穩步上升。
偶爾她會看到評論區裡粉絲那些充滿善意的留言，說跟著她的視頻學會了做飯，或者僅僅是看著她做飯就覺得很治愈。
那些留言讓她感到溫暖和被認可，是離婚後她最大的慰藉。
秦墨會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或者在深夜回到冰冷的公寓後，默默點開她的視頻。
他看著屏幕裡那個認真講解、眉眼帶笑的女人，開始一點點拚湊出她離開他後，那個完全屬於她的世界。
那個世界裡沒有無休止的會議和報表，隻有鍋碗瓢盆碰撞出的生活樂章。
他看到了她眼裡的光芒，那是他從未在她身上見過的、如此純粹的熱情。
“你……喜歡做這些？”有一天秦墨站在廚房門口問，聲音有些遲疑。
顧小滿把洗好的青菜放進籃子裡瀝水，動作不停。
“喜歡。”她回答得乾脆利落。
她沒有多解釋，也沒有問他為什麼突然關心這個。
秦墨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最終隻是沉默地站在那裡。
顧小滿繼續忙碌著，廚房裡隻有水流聲和切菜聲。
她保持著禮貌的距離，不給他任何可以趁虛而入的縫隙。
對他來說，這隻是一個“美食文化推廣項目”，或者一個笨拙的“報答”方式。
對她來說，這是她的生活，她的事業，她的全部重心。
手機突然響起，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不認識的本地號碼。
顧小滿擦乾手，接通了電話。
“您好，是顧小滿女士嗎？我是‘味之源’美食集團的陳總。”
顧小滿手裡的手機差點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