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身體互換後,蘇念幾乎每天都待在集團,硬著頭皮處理各種事務。
公司裡,像王胖子那樣仗勢欺人,中飽私囊的蛀蟲,絕不止一個。
這樣一個龐大而複雜的商業帝國,她像一個誤闖其中的小白兔,不敢行差踏錯一步。
她不是沒有想過要打電話給陸承宇求助。
畢竟,他是陸氏真正的掌舵人。
是唯一能處理這一切的人。
好幾次,她都拿出了手機。
可每一次,內心深處都會湧起一股強烈的抵觸。
那不僅僅是因為他們剛剛決定離婚。
更是因為,那個人是陸承宇。
那個曾對她冷漠、不信任,親手將她推向絕望深淵的男人。
她想起他說過的那些傷人的話。
想起他眼中不加掩飾的厭煩。
想起自己曾在這段婚姻裡受過的所有委屈和心死。
她不想向他低頭。
不想再與他產生任何不必要的瓜葛。
哪怕現在,他們的身體已經互換,處於一種荒謬至極的境地。
但理智又在瘋狂地提醒著她。
她不是一個人。
她還有一個未出世的孩子。
她不能搞垮陸氏。
至少,在身體換回來之前不能。
“咚咚咚。”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
秘書小陳端著一杯咖啡走了進來。
空氣中瞬間彌漫開一股濃鬱的苦香。
“陸總,您的咖啡。”
這是陸承宇雷打不動的習慣。
每天早上到公司。
一杯不加糖不加奶的特濃黑咖啡,是他用來提神醒腦,開啟一天戰鬥模式的標配。
隻是,蘇念看著那杯黑漆漆,散發著強烈焦苦氣息的液體,胃裡就不受控製地開始泛起一陣陣酸水。
她以前就不喜歡咖啡的焦苦味道。
懷孕之後,她對各種氣味更是敏感到了極點。
現在,即便換了陸承宇這具男性身體,那份深植於靈魂深處的厭惡,依舊頑固地存在著。
但她知道,不能露餡。
蘇念強壓下喉嚨口湧上的不適,硬著頭皮接過了咖啡杯。
她學著記憶中陸承宇冷硬淡漠的樣子,輕輕抿了一小口。
“噗——!”
蘇念差點當場將口中的咖啡儘數噴出來!
苦!
太他媽的苦了!
強烈的酸澀與焦苦,像是帶著無數根細小的針,瞬間貫穿了她的味蕾,直衝天靈蓋!
她猛地皺起眉頭,整張英俊冷峻的臉,因這極致的苦澀而微微變形。
站在一旁的小陳,大氣都不敢出,被自家老板的古怪表情嚇了一大跳。
陸總這是……怎麼了?
蘇念強忍著把杯子狠狠砸出去的衝動,將咖啡杯重重地往紅木辦公桌上一放,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重泡!”
小陳被這聲低喝驚得微微一顫,下意識地垂下頭:“陸總?”
今天的陸總,似乎格外煩躁。
蘇念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一些。
“多加點糖。”
小陳聞言,表情瞬間變得更加困惑了。
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陸總……要加糖?
那個視糖如砒霜,連喝水都隻喝純淨水的陸總,竟然主動要求在咖啡裡加糖?
這簡直比太陽從西邊出來還要讓人難以置信。
“是,陸總。”
儘管心中充滿了無數的疑問,但小陳還是不敢多問一句,連忙端起杯子,準備退出去重新衝泡。
“等等!”蘇念又冷聲叫住了她。
她怕一杯糖不夠甜,萬一泡出來還是苦得她難以下咽怎麼辦?
她清了清嗓子,再次開口強調,斬釘截鐵:
“要非常多糖!”
小陳:“……”
她腦子裡緩緩地冒出了一個又一個巨大的問號。
非常……多糖?
這到底是個什麼概念?
她一頭霧水地退了出去,今天的陸總,從頭到腳,從裡到外,都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和反常。
片刻後,秘書小陳再次敲門進來。
她白皙的指尖依舊端著一杯咖啡,步履卻比方才更多了幾分試探,小心翼翼地將杯子放在蘇念麵前的紅木辦公桌上。
這一次,她臉上的表情,比剛才還要古怪。
“陸總,您的咖啡。”
“按照您的吩咐,加了……十勺糖。”
蘇念:“……”
十勺?!
她隻是想讓那該死的苦味消失,沒想過要直接喝一整杯濃稠的糖漿啊!
她認命般端起杯子,視死如歸地湊到唇邊,極其小心地嘗了一小口。
甜!
甜得發齁!
甜得發膩!
那股濃鬱到極致的甜味,瞬間席卷了她口腔的每一個角落,完全蓋過了咖啡本身的苦澀,再次直衝腦門。
但……
總比剛才那杯苦得能當場送她去見閻王爺的強上太多了。
蘇念強迫自己又麵無表情地抿了幾口,實在是被那股甜膩勁兒齁得受不了了,才把這杯“特製超濃糖水咖啡”推到了一邊。
她絲毫沒有注意到,秘書小陳退出去的時候,背影都有些虛晃,看她的眼神,活像在觀摩什麼史前珍稀保護動物。
這一天,“陸總口味大變,突然愛上喝糖水”的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樣,在秘書室和幾個核心部門間,悄然流傳開來。
有人在茶水間壓低聲音,暗中猜測。
陸總最近是不是因為車禍後遺症,壓力山大到需要瘋狂補充糖分來緩解焦慮。
也有人更大膽地在私密小群裡匿名推測。
他們那位萬年冰山陸總,肯定是轉性了,所以連帶著一向寡淡的口味都變得如此甜膩膩,充滿了恩愛的酸臭味?
各種光怪陸離,匪夷所思的八卦猜測,不脛而走,版本眾多。
特助張謙推開厚重的辦公室門,進來彙報工作的時候,視線不經意間一掃,發現了辦公桌角落那杯幾乎沒怎麼動過的“濃糖水咖啡”。
他又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自家老板那張英俊卻寫滿疲憊的臉。
張謙的眉頭,輕輕蹙了一下。
他總覺得,陸總自從車禍蘇醒後,整個人就變得越來越奇怪了。
但他什麼也沒問,隻是斂下心神,將手中的文件攤開,開始有條不紊地恭敬彙報著今日的工作進展。
蘇念並不知道自己一個無意間的舉動,已經在公司內部掀起了一陣怎樣洶湧澎湃的波瀾。
她此刻正對著一份財務部的季度彙總報表頭痛欲裂。
上麵密密麻麻的數字符號,看得她眼花繚亂,頭昏腦漲。
每一個數字背後,都代表著錯綜複雜的商業邏輯和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巨大利益。
蘇念第一次,發自內心地覺得。
當霸總……
真他媽的不是正常人能乾的活兒!
太難了!
簡直比讓她再生一個孩子還要難上百倍千倍!
半夜。
陸承宇猛地被一陣強烈的胎動驚醒。
不是自然醒。
是被腹中劇烈的胎動給活生生“踹”醒的。
肚子裡的那個小祖宗。精力旺盛得不像話。
翻滾得像個正在舉行世界杯的小型足球場。
毫不體諒他這個“高齡產婦”的辛苦。
他根本沒法入睡,被活物在身體裡攪動的感覺,新奇又難忍。
黑暗中,他睜著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天花板,感受著小小的生命。
在自己腹中一下又一下的撞擊。
隔著一層肚皮,帶著血脈相連的悸動,直接傳遞到了他的神經末梢。
陸承宇心底猛地一顫。
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這不是一個虛幻的概念,更不是蘇念用來要挾他的工具。
而是一個真實的,有血有肉,即將降臨的小生命。
一種名為“父愛”的陌生情感,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在他心中悄然滋生。
他開始不受控製地想象,孩子出生後的樣子。
會像他嗎?還是像蘇念?
他會不會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以前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也從未覺得自己需要考慮這個問題。
但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恐懼,他恐懼這個笨重又脆弱的身體。
傳說中能讓人痛得死去活來的分娩。
更恐懼的是,他和蘇念還能不能換回來?
如果換不回來,他就要用蘇念的身體生下這個孩子?
這他媽的也太瘋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