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臨站住帳門前,臉陷在逆光裡,能隱約可見眸色沉沉。
“你說什麼?”他的嗓音聽上去也似暮靄,低又沉的。
喬如意嫌冷,先鑽進了睡袋,露出白皙的臉。從行臨的角度看過去,她的皎潔如月,眉眼彎彎就多了纏得人心發癢的嬌媚。
她輕笑,“你害羞嗎?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行臨走上前,在她身邊的睡袋上坐下來,低頭看著她,卻不說話。喬如意往睡袋裡縮了縮,輕聲問,“一旦有狼呢?”
“一旦有狼,你把你朋友一人扔帳篷裡?”行臨反問。
喬如意注視他,“你這是在掃興?”
“所以你來找我,不是因為狼。”行臨低頭看她。
喬如意不說話了,斂眸凝思片刻,突然就挪身過來,頭枕在行臨的腿上。
行臨呼吸一窒,仍舊低著頭看她,小腹卻有熟悉的躁熱在攀升,像是之前。
比之前更甚。
女人離得他太近,是近在咫尺的那種。隔著衣料,他都能感覺到她臉頰的柔軟。清冷的藥香成了纏繞彼此的蔓,輕悠悠的,難以擺脫。
“行臨……”喬如意微微側臉,從睡袋中探出隻手。
柔軟白皙的手指順著他的衣扣蜿蜒而上,皓腕似雪,晃得人眼發熱。
“你有過女人嗎?”她的目光糾纏著他,眸波漾漾,聲音又輕又柔。
可是,能問出這句話,再輕柔的嗓音也沾染了曖昧。
又是晦澀卻很明的邀請。
行臨伸手扣住她的手腕,阻止她不安分的行徑。眸色濃烈,似染了一層墨,他嗓音低啞,“喬如意,升卿呢?”
他看得清楚,她手腕上沒升卿。
喬如意的手腕輕輕一晃就擺脫了他的束縛,本來他也還是虛扣著,沒用力,就任由她掙脫了。
她大半個身子從睡袋裡鑽出,胳膊繞上行臨的脖頸,她就差不多整個人都在他懷裡了。
“被我留下保護陶薑了,畢竟是我朋友,真要是有什麼,升卿也能抵擋一陣子。”
喬如意的嗓音輕柔似水,柔軟無骨般溺在他懷裡。掙脫開來的手仍舊不老實,順著他的脖頸遊移到他的臉頰。
行臨的呼吸微微收緊。
喬如意輕笑,“你臉紅了?”她的手指輕纏他的耳側,“你好像特彆容易臉紅呢。”
行臨沒動,低聲,“你想乾什麼?”
喬如意微微抬臉,與他的俊臉近乎相貼,彼此的氣息糾纏,她接下來的話曖昧又直接,“你長得這麼好看,我對你有非分之想也正常吧。”
“你對我有非分之想?”行臨微微眯眼,嘴角似笑非笑。又一把控住她的手腕,這次是用了力道的。
“彆惹我。”
喬如意沒掙脫,就勢貼他貼得更近,紅唇幾乎貼上他的薄唇,微啟,“我又沒拒絕跟你,行臨,今晚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事。”
行臨眸色一緊,喉結滾動。
他反手控住她的後腦,這下手勁可不小,將她近乎按住,俊臉貼下,化被動為主動,“任何事?讓我上?”
喬如意媚眼如絲,“是。”
“喬如意,你是為了薑承安?”
“為了誰不重要。”喬如意吐息如蘭,“行臨,你彆告訴我你對我沒非分之想,你看我的眼神都是點著火的。”
她的唇輕輕滑過他的臉頰,貼上他的耳畔,“難道你就不想得到我?”
行臨渾身一僵。
喬如意的手輕覆他的胸口,低笑,“你心臟跳得都好快呢。”
行臨抿緊了唇,下頜線繃成了鋒利的弧度。忽然他笑了,大手輕扣她纖細的脖子,粗糲拇指似有似無地摩挲她的臉頰,他凝視著眼前女人的臉,眼眸黑魆得駭人。
“你說得對,我對你早就有了非分之想。”行臨笑不入眼,說話間,另隻手神不知鬼不覺摸金進包裡。
“所以,今晚的確是個好機會!”
話畢,狩獵刀從刀鞘中乍現,鋒利刀刃在昏暗的光線裡驀地閃過一道寒光,照著喬如意纖細的頸部劃下去。
這一刀該是穩準狠的,像是以往一樣,行臨從沒想過會失手。
可對方竟躲過了他的狩獵刀。
刀刃幾乎是擦著脖頸過去,她一個利落閃身,便讓行臨的狩獵刀落了空。就見喬如意快速閃到帳篷門口,似浮遊在半空,下身是黑沙而化,影影綽綽間整個人都顯得虛實不定。
就見她捂唇譏笑,“行老板,你好狠的心呐。”
話畢,就見她一個轉身衝向帳門,瞬間人形化作黑沙,竟鑽出了帳篷。
行臨哪能容她逃脫,手利落一揚,狩獵刀便極速而追。
也就在同一時間下,帳篷門被人掀開,篝火映亮了喬如意的身影。沒料到會迎麵追出一把刀來,一個利落閃身,狩獵刀就擦著她的脖頸過去了,哪怕再多那麼一毫米,她都得見血封喉。
鋒利的刀氣削了她一縷發絲,翩然落地。
也就是這一縷發,讓喬如意動了怒。
這黑沙著實過分了,不但幻化成行臨的模樣為非作歹,還用了行臨的狩獵刀削了她一縷頭發,這年頭養個長發容易嗎!
火光乍亮,喬如意厲喝,“上不了台麵的東西,找死!”
她身影如閃電驟然襲向行臨。
狩獵刀不在手,行臨兵來將擋,出手與對方相搏。可利落躲過喬如意的拳風時,這一刻行臨意識到他對麵的並非黑沙,便急急出聲,“是我,行臨!”
“打的就是你!”喬如意根本不同他廢話,都不想浪費雙拳,一個利落翻身抓起行臨的狩獵刀就衝了過來。
她甚至都不想浪費自己的血。
想著這廝竟傷了她心愛的頭發,那先狠揍一頓再說。
狩獵刀為行臨所用,旁人輕易不會使,主要是那把狩獵刀太重,沒兩下子身手的人拿刀都拿不穩。
喬如意將那把狩獵刀用得行雲流水。
刀鋒寒光劃破黑暗,帶著風過的錚鳴聲,直取咽喉。
行臨倒吸一口氣,側身避讓,狩獵刀擦著他的脖側掠過,削斷幾根發絲。
“喬如意——”
他話音未落,喬如意再次揮刀相向,行臨抬臂來擋她的手腕,就聽“哐當”一聲,狩獵刀被甩開在地。
兩人剛剛是力氣與力氣的相撞,這一刻他倆都各自退開半步。
“我不是黑沙!”行臨簡明扼要,“我就是行臨!”
然而喬如意在經剛剛那一遭豈會信他?冷笑,“我還是你娘呢,不要臉的東西!”
打人不打臉,頭發就是女人的第二張臉。
喬如意旋身再攻,狩獵刀再次被她奪在手,招式又快又狠,寒光乍現的。行臨解釋不清,隻能見招拆招連連退讓,抵擋的力道一次比一次重,她根本不留餘地。
終於,在喬如意一記狠辣的膝撞胸口時,行臨眼神一凜,不再退讓。他極速扣住她的手腕,借力反擰,同時身形一矮,掃腿攻她的下盤。
喬如意卻反借力淩空翻躍,然而落地瞬間被他欺近身前,兩人近身相搏,招招到肉。數招過後,行臨終於找準機會猛地鎖住她執刀的手,反身將她按地上。
她奮力掙紮,手肘向後猛擊,卻被他用膝蓋抵住,另隻手也被他牢牢製住。
“現在能聽我說了嗎?”行臨喘息著問,灼熱的呼吸落在她耳畔。
喬如意掙紮不得,也就不掙紮了,咬牙,“你這樣扣著我,我怎麼聽你說?”
“保證不再動刀,我就放了你。”行臨附身下來,在她耳邊說。
喬如意點頭。
感覺到她已經鬆了勁,行臨也鬆了手勁。
可下一秒會後悔了。
他緊跟著就被喬如意一個過肩摔,整個後背都貼地上了。
這一下行臨是毫無防備,也沒想到喬如意竟能在他剛鬆勁時,都沒等站起身就能反擊。
可見喬如意的身手著實了得,也怪不得當初沈確雇了那麼多保鏢,自己反倒是打成豬頭的原因了。
連他都中招了。
摔得不輕,這小姑娘下手沒輕重,或者,也沒打算輕。
喬如意化被動為主動,學著剛剛行臨將他反扣地上,冷笑。“行啊,黑沙進化成你這樣也算是厲害。”
她抓過狩獵刀,鋒利的刀刃橫在行臨的脖子上。
行臨的後背都陣陣發涼,她是動真格的?
“不想浪費我的血,我看看給你放個血行不行。”喬如意說著,提刀抬手——
“刀下留人!”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衝到了帳門口,見著眼前這幕著實嚇得魂都沒了一半。
是沈確。
“祖宗啊……”沈確顫巍巍地上前,把喬如意手裡的刀子奪了下來。
在他身後還跟著陶薑、周彆和魚人有。
都被眼前這幕給嚇著了。
“所以,黑沙能化作任何人?”喬如意問了個關鍵問題。
經過這番“事故”,大家都睡不著了。
周彆又添了燃料,篝火的光更烈了些。一行人圍篝火而坐,共同捋一下剛剛發生的詭異之事。
除了喬如意和行臨,其他四人其實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表示一進帳篷後很快就有了困意,這倒是讓他們沒想到。身處沙漠腹地,熟睡之後很可能會麵臨不知名的危險,早晚溫差還大,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會有心理負擔,想要毫無顧忌的睡個好覺不可能。
他們是被打鬥聲給驚醒的,循聲而來,見到帳篷裡的這幕後都驚呆了。
可喬如意同他們講了黑沙化人的事。
當陶薑聽說黑沙以她的麵目示人後,緊張地咽了口水,一個勁問,“真的一模一樣?”
“就像3d打印出來的似的。”喬如意看著陶薑說,“一舉一動都跟你一樣。”
陶薑後背發涼。
黑沙並不尋常,這是幾人都清楚的事,像是今晚詭異的遭遇,令他們意識到真正的危險是什麼。
行臨沉默了許久,才點頭說,“對,黑沙能化人。”
喬如意追問,“什麼情況下能化人?總不會沒有緣由吧?”
她又不傻,今晚的事完全是衝著她和行臨來的,其他幾人頂多就是睡得昏死過去,後知後覺而已。
行臨盯著篝火的火焰,麵容冷靜,“黑沙化人肯定有緣由,但目前我還不得而知。”
大家聞言,各個眉頭緊鎖的。
唯有喬如意,盯著行臨若有所思。
周彆挨著喬如意坐,拉了她一把,“黑沙化成薑姐,那麼像,你還下得去手?”
“再像也不是她,該下手就得下手,有什麼好心軟的?”喬如意隨口說了句。
陶薑聞言嘖嘖兩聲,“就半點猶豫都沒有?”
“沒有。”
“沒良心的。”陶薑故作歎氣。
喬如意笑了笑,“那東西不好對付,我一旦心軟,說不定那東西就得寸進尺,來謔謔大家了。”
陶薑點頭,這倒是。
“倒是你。”喬如意想到了關鍵,隔著火光看向行臨,“你沒抓住那個影子?”
她看過他處理黑沙化人時的樣子,乾脆利落,絲毫不留餘地。
行臨沒隱瞞,點頭。
喬如意不解,“為什麼?”
行臨瞅了她半天,瞅得她都會錯意了,轉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後。沒什麼啊,怎麼用這種眼神瞅著她?
他開口,“黑沙化成了你,我大意了。”
喬如意一聽,皺眉,“我知道黑沙化成了我,但這是問題的關鍵嗎?黑沙隻是化成了我就能讓你大意,一旦化成沈確、化成周彆呢?你的命是不是都得雙手奉上?”
她語氣嚴苛,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喬如意是後知後覺,在刀子被沈確奪走的那一刻,她才徹底相信被她揍的人是行臨。
從行臨剛看見她時的反應和出手情況來看,喬如意也想到了,黑沙是化成了她的樣子。
可這有什麼好大意的?
“行臨,你不能婦人之仁。”喬如意補了句,口吻嚴肅。
行臨撥火的動作一滯,好半天,“好。”聲音聽上去略帶乾澀。
周圍其他幾人麵色各異。
沈確瞅著行臨,眼色顧慮。
天色還未完全亮,幾人暫回帳篷裡休息,但大家心裡都明白,就算回了帳篷也未必再能睡得著了。
魚人有心挺大,不像其他人似的顧慮重重,他的想法挺簡單,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進古陽城是幫著喬如意找壁畫的,那麼難找的東西,路上遇上些妖魔鬼怪之事也說得通。
就是……
他悄悄將陶薑拉住,小聲問,“沈確剛才叫了聲祖宗,不會是知道了吧?”
陶薑還當什麼事呢,聞言後翻了個白眼,又懶得多費口舌,便道,“他就是句口頭禪。”
魚人有一聽,心就放下了。“喬姑娘不喜歡暴露祖宗這個身份,我得替她守住秘密。”
陶薑一時間啞口,好半天拍拍他的肩膀,“嗯,你加油。”
喬如意是完全不喜歡祖宗這個稱呼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