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玲心的靴底碾過洞口潮濕的青苔時,後頸的汗毛突然豎了起來。
金葉墜貼在鎖骨下,燙得幾乎要灼傷皮膚,像有根細針在經脈裡輕輕挑動——這是她突破煉氣後期以來,金葉墜最強烈的一次反應。
“玲心。”謝承鈞的聲音壓得很低,符筆在指間轉了半圈又頓住。
他另一隻手虛按在洞壁上,符紙的青光順著石紋攀爬,在離地三尺的位置突然炸開細碎火星,“上麵有觸發式雷符,年代比我師父的藏書還老。”
柳青湊過去,銅鈴在掌心顛了顛。
原本溫涼的銅器此刻泛著極淡的紫,她指尖在鈴身紋路裡摸了摸:“是‘引雷陣’的殘章,觸發條件應該和活物氣息有關。”她蹲下身,從腰間取出半塊碎玉,沿著青苔邊緣劃了道淺痕,“鐵山的麻鞋印到這兒斷了,他們應該是被拖進去時觸發了機關,但沒完全引爆——”她抬頭時眼尾泛紅,“說明拖人的東西不想讓動靜太大。”
沈玲心喉嚨發緊。
她摸了摸懷裡的玄鐵碎塊,刻著“心”字的那麵還帶著體溫,像鐵山粗糙的手掌又拍了拍她後背。
金葉墜的熱度順著血脈漫到指尖,她屈指彈在洞壁上,清脆的回響裡混著一絲空洞的嗡鳴——洞腹遠比外表寬敞。
“我先。”她按住謝承鈞欲抬的手臂,虛影鳳凰在身後展開半透明的翅膀。
赤金火焰掠過眾人腳邊,將青苔烤出焦糊味,那些隱在暗處的雷符被火焰一舔,“劈啪”爆出幾點藍芒便消弭無形。
洞穴越往裡越寬敞,潮濕的黴味裡漸漸混進鐵鏽味。
沈玲心的呼吸頓住——那是血的味道,帶著股熟悉的藥香。
她加快腳步,直到看清前方石台上的身影時,喉間像塞了塊燒紅的炭。
晏離倚在石壁上,白衣染了半片暗紅,發帶散了一半,平時總含著笑的眼尾青腫著。
他對麵的鐵山更慘,玄鐵棍斷成兩截橫在腳邊,左小腿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粗布褲管浸滿血,卻還在往晏離嘴裡塞什麼:“這是藥堂偷的蜜餞,甜甜的。”
“鐵叔。”沈玲心踉蹌兩步,跪在鐵山跟前。
她指尖剛碰到他的手腕,金葉墜突然灼痛,一股溫熱的力量順著掌心湧進鐵山經脈——那是凰血淬體的自愈力,此刻不受控製地往鐵山體內鑽。
鐵山渾濁的眼睛突然亮了:“玲玲心丫頭?”他抬起滿是血汙的手,想摸她的臉又縮回去,“彆碰,臟。”
“不臟。”沈玲心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臉上。
她能感覺到他掌心的老繭磨得臉生疼,像從前他教她打拳時,總說“拳麵要繃瓷實,彆讓對手摸到軟處”。
金葉墜的熱度順著她的皮膚滲進鐵山體內,他腿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痂,連扭曲的骨茬都在“哢哢”複位。
“好手段。”晏離突然笑了,聲音啞得像破風箱。
他扯下袖擺擦了擦嘴角的血,指節抵著下巴打量沈玲心,“我早說那金葉子不簡單,現在看來——”他突然悶咳起來,血沫濺在石台上,“那群狗東西追的不是我們,是這洞裡的東西。”
“什麼東西?”謝承鈞蹲下來檢查晏離的傷口。
他指尖凝了道清靈符,淡白光暈掃過傷口,腐壞的血肉立刻開始收斂,“你們遇到的是修士?”
“比修士麻煩。”晏離扯下塊帶鱗粉的碎布扔過來,“半妖,身上有幽冥界的味道。”他瞥了眼鐵山已經能活動的腿,挑眉道,“他們要搶的是‘三件鑰匙’,說是能開什麼‘玄凰陵’。我們找到第二件的時候——”他突然攥緊沈玲心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肉裡,“他們說,‘那丫頭帶著金葉子,肯定是玄凰傳人’。”
沈玲心的呼吸陡然一滯。
金葉墜在她心口燙出個紅印,記憶突然翻湧——她第一次見到金葉墜時,那個在破廟外救她的白發老人說過:“這東西認主,等你什麼時候能讓它發燙,就該去尋自己的根了。”
“玲心?”柳青輕輕碰了碰她肩膀。
沈玲心回神,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攥緊了金葉墜。
她鬆開手,掌心一片紅痕,抬頭時目光灼灼:“第二件鑰匙在哪?”
晏離指了指洞壁上一道隱蔽的裂縫:“穿過這條暗河,有個祭壇。他們沒拿到,因為”他突然笑了,“因為那把劍認主,砍傷了三個半妖。”
暗河的水涼得刺骨,沈玲心走在最前麵,金葉墜的熱度像團火,把周圍的寒氣都逼開三尺。
謝承鈞在她身後畫了道照明符,幽藍的光映著河底的碎石,偶爾有銀色小魚擦過她的腳踝。
祭壇出現在河的另一端時,沈玲心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是座用玄鐵鑄成的台子,中央插著把青灰色古劍,劍身上的符文泛著幽光,和金葉墜的紋路竟有幾分相似。
她剛走近三步,古劍突然“嗡”地輕鳴,劍刃上騰起赤色火焰,像極了虛影鳳凰尾羽的顏色。
“小心!”謝承鈞的符紙突然炸成金網罩住眾人。
幾乎同一時間,暗河兩側的石縫裡竄出十道黑影,為首者蒙著黑紗,露出的雙眼泛著妖異的紫——正是晏離說的半妖。
沈玲心反手抽出腰間的短刃。
金葉墜的熱度幾乎要穿透衣襟,虛影鳳凰在她身後完全凝實,赤金火焰舔著劍尖,將逼近的黑影灼得發出嘶叫。
她看見為首的半妖抬手按在胸前,那裡紋著和洞外抓痕裡一樣的幽藍鱗粉——
“保護鐵叔和晏離!”她的聲音混著鳳凰的清鳴,在祭壇上激起層層回音。
短刃與古劍的共鳴震得她虎口發麻,卻讓她的眼神愈發清亮。
黑影們的攻勢陡然變猛,有兩道竟避開謝承鈞的符網,直朝鐵山撲來。
沈玲心咬碎舌尖,腥甜的血味湧進口腔,金葉墜的力量如火山噴發般炸開——虛影鳳凰的翅膀掃過之處,黑影們的尖嘯戛然而止,化作縷縷黑煙消散。
但她知道,這隻是開始。
為首的半妖退到祭壇邊緣,黑紗被火焰掀起一角,露出半張布滿鱗甲的臉。
他對著沈玲心的方向低笑,聲音像鏽了的齒輪:“玄凰傳人你以為拿到鑰匙就能掌控一切?”
沈玲心握緊短刃,金葉墜的熱度順著血管竄到眼底。
她能感覺到古劍在召喚她,就像第一次在雜役房的破箱子裡摸到金葉墜時那樣——那是屬於她的,該由她來斬斷所有阻礙。
祭壇外的暗河突然翻湧,水麵倒映出無數雙紫眼。
沈玲心回頭,看見謝承鈞的符紙燃成灰燼,柳青的銅鈴裂成碎片,鐵山正艱難地舉起斷成兩截的玄鐵棍,晏離擦了擦嘴角的血,指尖彈出枚淬毒的銀針。
而那把古劍,在她觸碰到劍柄的瞬間,發出震耳欲聾的龍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