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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江湖路遠,你我已是路人 第三十六章從此江湖路遠,你我已是路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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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角處香煙嫋嫋,火盆中紙錢熊熊燃燒。

年輕道人蹲在地上,撕開紙錢,拋入火中,火光愈發旺盛。

背後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步伐緩慢而沉穩。

“諸葛先生,棋差一招。”年輕道士並未回頭,卻已聽出背後腳步聲來自諸葛先生,言語中滿是戲謔。

諸葛先生不怒反笑,說道:“你就如此肯定,此局定能讓少年心生惡念,步入魔道?”

年輕道士緩緩說道:“諸葛先生學識淵博,讀萬卷書,行萬裡路,卻未必懂得人心。那少年本就至情至性,在這番因果之下,又怎能逃得過情之一字?步入魔道,也不過是早晚的事。”

諸葛先生抬手取出一柄木劍,凝視劍鋒,冷漠地說:“依諸葛之見,未必。”

“諸葛先生神通廣大,小道絕非對手。隻不過如今天道壓頂,大劫將至。以你如今初步帝者的修為,如何抵擋舉世之敵?且不說九重天上,就是各大宗門,也放你不過。”年輕道人有恃無恐,出言冷笑。

諸葛先生淡然一笑,沒有過多解釋,隻說:“無礙,斷你大道根基。”

話出如風,劍過無痕。

輕描淡寫的一劍劃過,虛空仿佛絲帛般被劍氣撕裂。這一劍,沒有太過強大的威勢,反而如同清風一般讓人防不勝防,關鍵就在於一個“快”字!快到讓人無法反應,快到讓人根本意識不到他已出手。

年輕道人修為極高,舉世之間,也不過寥寥數十人能與之相比。

但他卻無法做出任何防禦,或者說,當他想要防禦時,劍氣已經落在了他的身上。

似水一劍,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傷口。

但劍氣一過,肌膚間已然出現一道細微的劍痕,血漬從中緩緩滲出,起初隻有一抹,隨後便不可遏製。

年輕道人滿臉驚愕,最後竟站立不穩,單膝跪倒在地。

他分明察覺到,位於自己腹部、苦修數十年的金丹,在那一刻,如同被重擊的玻璃,支離破碎。

與此同時,萬年苦修而來的聖人之氣消磨殆儘,那含苞待放的聖者三花,也儘數枯萎。

“人命何其珍貴,如今可知道一二?”

草長鶯飛,陽光明媚。

乾枯的木柵欄依舊矗立在那裡,也許與之前並無不同,又或許不同,隻是它已變成了回憶中的一部分。

在那段風平浪靜的日子裡,崔平安不會記得這裡的一切,今天過去了,明天就把今天遺忘。可如今他要離開,卻又要拚命拾起那段被遺忘的記憶。人為何如此矛盾?

物是人非,或許並非要經過漫長歲月才能懂得這句話,當人發生改變的那一刹那,可能就會明白。

春風拂過崔平安的臉頰,他堅毅的臉上滿是滄桑。

人尚年輕,心已滄桑。

“崔平安,我們回家吧。”一個顫抖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他終究還是來了,他明知道自己來晚了,可卻還是一定要來。

這句話,他說過無數次。在那無數個深夜,在那無數個想要放棄自我的邊緣……他總會出現,而崔平安也總是立刻跟他走。

“我已無家,無牽無掛,何況仇家未除,倘若放虎歸山,天涯四海茫茫,哪裡尋得見?李羿塵,跟我走吧,他是我們的兄弟,也是我們唯一的親人,如若此仇不報,九泉之下,他怎能瞑目,我們又有何麵目見他?”崔平安轉過身,直麵李羿塵,看著他的眼睛。

然而,李羿塵的目光是躲閃的。

李羿塵不能跟他走。如此一切,皆是因他而起,事情遠沒有結束,他若離開,反倒會連累崔平安。縱使黑衣人武功蓋世,李羿塵也絕不敢冒這個險。

“可是……”李羿塵選擇撒一個謊。

“不用可是了。我已經明白了。”崔平安聲音顫抖,強忍的淚水也流了下來,“你有你的選擇,張揚子不會怪你。隻是,我會。今日過後,你我恩斷義絕,從此江湖路遠,你我形同陌路。”

“今日,你我往昔之情如此長袍!”話音落下,崔平安拾起自身長袍一角,取出一柄利刃,含淚狠狠割開。

李羿塵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一幕,也未能料到崔平安如此決絕。

他的淚水一下子在這一瞬間止不住地流下,但雙腳卻似有千鈞之重,無法挪動半步。

崔平安的離開是最好的選擇。留下就意味著和他麵臨同樣的風險,他已經失去了張揚子,再無法失去崔平安。所以他無法挽留,他也不是為了留他而來,他也知道留不住,隻是,他總得來看看他。

從此一彆,江湖路遠,再見不知何年。

“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這句書上的話他聽過諸葛先生解釋,所以他也害怕。

但李羿塵還是主動轉身離去,他走得很快,怕自己忍不住跟崔平安一起走。

他李羿塵不奢求此生與崔平安還有再見之日,隻求他們各自不忘最初的容顏。

崔平安站在原地,站了很久,卻始終不肯回頭,直到夕陽西斜,才最後捂住心口,輕輕閉目道:“張揚子,從今以後,我帶著你的心,代你去看那座江湖。”

於是,這一日,春風中,有人背棺入江湖。

山高路遠,綠水青山,山河壯麗。

燕崢嶸走在前麵,崔平安卻低著頭,始終不語,神色冰冷。

“舍不得?”燕崢嶸忽地停下,問道。

崔平安搖頭道:“大仇未報,天下亦舍得。”

“有所執著,必有所失去。在大道前行的路上,這一點你要明白。”燕崢嶸道,“我非善類,也非魔道,跟我走,後果如何,希望你也要清楚。”

崔平安道:“我懂。”

燕崢嶸忽然道:“諸葛孔明那些話,其實不假。而且,不救你朋友,也並非是救不了。隻是於我而言,他的性命就如同一隻螞蟻的性命。”他忽然問道:“換作是你,你會救這麼一隻螞蟻嗎?”

“我不一定會,但李羿塵一定會。”崔平安突然抬頭,目光堅定道。

燕崢嶸搖搖頭,道:“年少時的善念算不得什麼,人之初,性本善,但在大道上走得遠了,就會發現,太多太多所謂的魔道巨擘,在年少時都懷有一顆善良的心,隻不過環境變了,經曆不同,人也就在漫長歲月中逐漸潛移默化地改變。無論是對世界還是對自己,都已有不同的看法。”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八個字,現在的你不會有太多體會,但不久的將來你終歸會明白。”

崔平安道:“我是不懂,但李羿塵真的不一樣。說句難聽的,他就像一條狗,旁人打他,他也許會哭,會委屈,但最後還是會湊上來。像他那樣的人,時間、經曆,什麼也改變不了他。”

燕崢嶸微微一笑。

作為那個人都十分看重的變數,並且在未來極有可能消除那場災難的人,說不感興趣,那是假的。

隻不過,既然作為變數,就應該任其發展。如此一來,大道之爭才有意思。

他也想看看,被無數人寄予厚望的變數,究竟有怎樣的不同,能夠作為這一紀元的應劫者。

畢竟,在上個時代,真可謂天驕縱橫,是萬年未有之大變局。短短三千年時間,就出現了四位“準帝”,其中三位登頂劍道絕巔,有“青衫蘇,白衣白,麻衣斷萬古”之稱。

但是這三人,無一人是蒼天認定的紀元應劫者!

他自認,李羿塵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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