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李羿塵驚愕地發覺,在這一方狹小的打鐵鋪子中,竟好似拓展出無儘空間,緊接著,那片空間中便奔湧出億萬劍意的汪洋,恰似滔天大潮,洶湧澎湃,層層疊疊,永無休止。
在那億萬劍意汪洋之上,有一位身著黑裙的女子傲然佇立。她那一對猶如刀鋒的眉毛下,目光中滿是對眾生的蔑視,仿佛將萬道視作螻蟻,風華絕代,宛如九天之上的劍仙,其絕世風采,舉世無雙。
“我自輪回中蘇醒,於命運裡窺得一絲端倪,才驚覺,這極致的道途之中,仍存有虛浮的境界,可悲!可歎!”
女子遙望遠方,仿若隔著無儘的時空,望見了命運的一角,惆悵之意油然而生。
李羿塵望向眼前這位女子,覺得有幾分熟悉,卻又怎麼都想不起來。最終,經過一番激烈的內心掙紮,他天真地開口:“漂亮姐姐,你是誰呀?”
女子不由冷哼一聲,雙手負於身後,傲然長歎:“萬古歲月,轉瞬即逝,末日的時代終究沉淪。本姑娘的大名,未曾想也在歲月長河中被人遺忘。這千千萬萬個歲月裡,究竟發生了何事?”
“這方世界又為何如此衰敗?”
“昔日的那些帝者、那些神王,究竟經曆了何種變故,在歲月中竟然都化作塵土,掩埋於曆史之中!”
李羿塵沉默聽完,隨即臉色一黑。這姑娘究竟是經曆了什麼?說話如此怪異,也太能賣弄玄虛了。
不過,他還是恭恭敬敬地道:“漂亮姐姐,請問一下,你為何會在這塊鐵塊裡?”
女子頓時沉下臉,說道:“我本已身死,僅剩下一縷殘魂。無奈之下,為未來的複活做準備,隻能寄居於鐵塊之中!”
“漂亮姐姐,那你為何要出來?”他問道。
“殺人!”
“殺誰呀?”
“殺你!”
“殺我?”李羿塵秀氣的眉頭皺起,抿了抿嘴,不解地問道:“漂亮姐姐,你為什麼要殺我,我做錯了什麼?或者說,僅僅是因為我是不祥……”
女子搖搖頭,說道:“都不是。”
她那一對刀鋒似的眼眸仿佛洞穿了歲月,犀利至極:“原因隻有一個,在你這小家夥身上,我感受到了一抹輪回氣息!想來,你這小家夥,應該就是走過輪回路的重修者。”
“要知道,輪回早早就消失在了諸世之中,乃是禁忌大道,其中的玄妙更是能讓世間任何一位‘至尊境’主神為之瘋狂,不用說本姑娘,就算是太初時代的太上主宰也曾苦心追尋。”
“而當這般大道出現在一個少年身上,不言而喻,人人都想據為己有。本姑娘自然也不例外。”
她的聲音平淡自然,仿佛一切理所當然。
李羿塵向前邁了一步,身形被周圍的劍光撕裂出無數道狹長的血槽,鮮血汩汩流出,血肉模糊,然而他的眼神卻格外清澈。
在他那一雙漂亮的眼睛中,有不甘,有困惑,但更多的,是對此的極度反感。
他問了一句:“這樣做,就對麼?無愧良心?”
女子一怔,旋即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良心?小家夥,你究竟是涉世未深,還是真的對這個世界抱有太大期望,覺得在這個黑白不分、善惡難辨的大道上,存在真正意義的正義。”
李羿塵沉默,無法認同。
就像曾經在巷子裡,被幾個富家子弟圍在胡同中打得口吐鮮血,卻仍義無反顧一樣,他覺得這樣不對。即便無人認可他的想法,對此隻是冷笑或孤立,但他仍然覺得這樣不對。
世道沒有黑白、大道沒有善惡,可人心有。
李羿塵再上前一步,不過寸步之遙。
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但就在這一步之間,一股晦澀禁忌的力量開始從他的眉心緩緩透出,化作一抹混沌般的鋒芒,爆射而出。
鋒芒率先破開周圍空間,緊接著便撕裂周圍白光,最終在虛無中映現出一片六道輪回般的景象,直指無儘劍意汪洋上的女子!
那位女子幾乎在一瞬間臉色驟變,不敢再多加思索,合攏雙指,指間亮起光芒,化作一抹璀璨劍光衝去。
劍光筆直地破開虛空,攪亂周圍景象,氣勢猶如摧枯拉朽。
但當那道劍光碰撞到鋒芒的那一刻,其表麵陡然間浮出無數裂紋,隨即炸裂,濺落虛空!
而女子,也被那抹鋒芒擊中,炸成一團光雨。
隻留下一句狠話。
“三年之後,本姑娘自會歸來,屆時,當殺儘此界一切生靈!小子,你給本姑娘等著!”
餘音徘徊飄蕩,白光收斂。
一切回歸平靜。
隻聽撲通一聲,李羿塵頭腦傳來沉重的眩暈感,跪倒在地。這個時候,唐辰剛好走到鍛造鋪門口……
等李羿塵從沉睡中醒來,已經是下午時分,窗外日色漸遲。
他睜開眼,剛好看到唐辰站在窗欞下沐浴在陽光中,發現自己身上的傷口全都消失不見,頓時明白了些什麼,連連致謝。
而後,他便沒有過多停留,轉身告辭。
毫不拖泥帶水。
不過唐辰就有些不明白了,於是詢問個中緣由,李羿塵也隻好如實相告。
原來在前些日子,自己幫薑老頭種了種地,薑老頭為了回報他,就約定好今天中午要送他一條魚,還說什麼,見不到人就不會走,這讓李羿塵哪敢耽擱?就算不想收魚,也隻好先回家,再作其他打算。畢竟約人久等不至,等待總是讓人煩躁,他李羿塵不願讓人如此。更覺得不應如此。
少年一路小跑,路過廊橋時,隻見一位富家子弟坐在橋頭,正拎著衣服在河水裡漂洗,滿臉愁雲,嘴裡還念念有詞。
當少年跑到橋頭,那富家子弟抬眼望向他,頓時怒從心起,決意把滿肚子的怨氣都撒在少年身上,譏笑道:“掃把星,你爹娘死了,跑這麼急?”
李羿塵的腳步猛地一頓,臉色瞬間陰沉如水。
此刻,橋上還有不少行人,聽到這話,都忍不住哄笑起來,笑聲越來越放肆,越來越張狂,還不停地指指點點,仿佛發現了天大的樂子。
少年沒有理會,隻是一字一頓地說道:“你可以罵我,但不許罵我的爹娘!”
富家子弟冷哼一聲。
他很清楚,激怒少年是第一步,接下來就是更加惡劣的侮辱,而他要的效果已然達成。
於是,他冷笑道:“老子就罵你爹娘了,怎樣?不服氣?來打一架啊!”
聞言,少年臉色陰沉如墨,迅猛向前衝去。
趁富家子弟尚未反應過來,他已然一拳狠狠砸在了對方的鼻梁上。
富家子弟頓時鼻血長流。
附近人群的笑聲戛然而止,都帶著難以置信的目光看向少年,仿佛眼前的一切如同虛幻。
整整九年,這竟是李羿塵第一次動手打架!
然而,回過神來的富家子弟反擊異常凶狠。
他先是狠狠揪住少年的長發,緊接著幾記重拳猛擊在少年臉上,打得他鮮血四濺,隨後又一腳將他踢飛,致使他的頭與橋頭的木樁重重相撞,磕出一條長長的血口子。
頭破血流。
似乎仍覺不解氣,這位富家子弟還朝少年頭發上啐了一口唾沫,一隻腳踩在他頭上,冷笑道:“小王八蛋,你能活著已是老天開恩,怎麼還不知足?乖乖在泥巴裡趴著不好嗎?非要冒出來蹦躂!”
“老子告訴你,不光是你爹娘,就是你祖宗十八代,都是雜種!”
少年低沉地嘶吼一聲,全身顫抖不止。
隨即他猛然發力,從富家子弟腳下掙脫開來,站起身狠狠一推,將富家子弟推入河中。
“我的爹娘是英雄,不是雜種!”
少年怒吼著,瘋狂奔過廊橋,不知忽然想起了誰,瞬間淚流滿麵。
行人陸續散去,走在後麵的大人們卻仍在指指點點。
“從小我就覺得這李羿塵腦子不正常,依我看,恐怕是腦子出了毛病。”
“自信點,把‘恐怕’去掉。”
“啥叫出了點毛病?這分明就是‘煞嬰遺留症’,相當不吉利。”
“多半就是他那死鬼爹娘遺傳的。”
“正解正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