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走的時候,什麼話也沒有給我留下。
但我自小就知道我是打柳人,我甚至知道桃花村一直藏著隱秘,隻是我不知道隱秘是什麼。
所以常書青盤我的道時,我本能地選擇了隱瞞。
此刻我有些後悔走這一趟。
雖然外婆說爺爺不是故意害死她,但到底是因為我聽從爺爺的話掘了那三顆印,才觸發了外婆的命劫。
從這個角度說,爺爺就是害死外婆的凶手。
打柳人要尋他的老窩,我憑啥要幫忙護著?
隻可惜,現在後悔也有點晚了,我能做的就是賴著常書青。
看得出來,常書青的來頭很大,下方那些打柳人都有著忌憚。
“常公子,天劫之下,眾生平等。大家都要應劫,你常家還做不到一手遮天吧?”
常書青無辜地說:“魏青,你可不要血口噴人,我常家對天道可是始終心懷敬畏。不過嘛……”
常書青看著魏青,說:“聽你的口氣,你們魏家該是會推你們姐弟出來應劫。好巧不巧,我常家應劫的是我。我可以很負責任地跟你說,這一代應劫之路,你們魏家一個位置也爭不到。”
魏青冷笑著說:“常公子好大的口氣,難不成你們常家還能把一王十將十一個位置全占了?”
常書青沒再理會魏青,反而看著我說:“看你迷惑的樣子,不知道一王十將?”
我是真不知道。
但是我不覺得眼下是討論這些事的好時機,所以我說:“要不我們換個安靜的地方,我認認真真聽你解釋,滿足你想當老師的欲望?”
常書青愕然看著我,半天才說:“打柳人世界都說我常書青是這一代最不要臉的,真想把你帶給他們看看啊。”
我說:“這也算個願望,有機會我一定幫你實現。”
常書青說:“二龍山桃花村怎麼會出你這樣一個人?”
我趕忙撇清說:“彆胡說,我跟你們一樣,也是外麵來的。”
常書青笑著對我說:“知道你的破綻在哪裡嗎?你剛剛不該暴露你的陰靈氣息,那與二龍山桃花村一脈相承。”
我錯愕了半天,似乎終於明白外婆臨走前,為什麼一再叮囑我不要動用那三顆印的力量了。
常書青笑話我說:“怎麼樣,傻眼了吧?”
我冷靜地看著下麵的人,問:“所以他們是來殺我的?”
常書青說:“他們沒那個膽子,隻是想讓你打開二龍山的門,他們想進桃花村看看。”
那就是一個沒什麼活人的村寨,有什麼可看的?
我心頭疑惑,但是並沒有問出來,反而在心裡思索要怎麼將下麵的人應付過去。
常書青似乎看穿我的內心,說:“彆想了,天劫將至,好多世家的老家夥全都死了。這一代打柳人的應劫就是重新洗牌,一王十將的含金量無限拔高,注定要打成狗腦子。不到桃花村裡去看一眼,他們會像狗皮膏藥一樣死纏著你的。”
我說:“如果將他們全殺了,是不是就沒有這些麻煩了?”
常書青似乎被我的大膽嚇著了,好半天才舔了舔嘴唇,說:“你不止不要臉,膽子也大。不過我喜歡。”
我目光灼灼看著他,說:“那你幫我殺人?”
常書青掃了一眼樹下,說:“算上遠處藏頭露尾的,一共九家人。雖都是出過龍將的世家,好在都不是嫡傳,殺得。隻是,我為什麼幫你?”
我說:“我們是朋友。”
常書青說:“大哥,有點誠意行不行?這樣,我幫你殺他們,你帶我進桃花村瞅瞅?”
我搖頭說:“不是不想帶你進去,我也進不去。”
常書青皺著眉頭看了我許久,信了我的話,“那你得跟我講講裡麵的事。”
我說:“成交!”
下一刻,常書青的身影從樹脖子上消失。
然後,樹下開始傳出慘叫。
最先死的是魏青的弟弟,魏青臉色大變,抬起弓弩尋找常書青的身影。
一枚金光閃過,魏青的眼珠子瞪圓,額頭慢慢裂開一道裂縫,腦漿混著鮮血流出。
我捕捉到那枚金光,那是一枚陰靈滿滿的銅錢。
金光閃爍,在山林間遊走,竟然有九枚。
九枚銅錢在山林中轉一圈,落到常書青手上的時候,組成了一柄銅錢劍。
我看的目光有些灼熱。
常書青瞪著我說:“我幫你殺人,你居然惦記我的法器?”
我說:“不惦記,隻是眼饞多看兩眼而已。”
常書青反手將銅錢劍揣進懷裡,說:“眼饞也不行,你的眼神讓我害怕。”
我指著四散逃開的打柳人說:“趕緊殺人吧,跑遠了。”
“我常九公子想殺的人,跑不掉。”
常書青留下一聲自信滿滿的長嘯,身形閃入山林,慘叫聲迭起。
我也從樹脖子上躍下,朝著一處藏匿著打柳人的地方奔去。
“彆殺我,我保證以後不再探尋二龍山。”
那是一個中年人,不等我到近前就轉身開始逃跑。
我快速追上,手裡的剃刀抹上他的脖子。
霎時間,黑光彌漫,他的身體開始從脖子處潰爛,隻片刻功夫就化成了一灘屍水。
我做不到像是常書青那般瞬間移動,那該是某種高明的身法。
但是我有速度,所以我殺那些藏頭露尾的打柳人,速度也不比常書青慢多少。
等我殺掉最後一個藏匿者時,常書青看到了我殺人的全過程。
他駭然盯著我手裡的剃刀,說:“你有這麼厲害的寶貝,竟然還惦記我的銅錢劍?”
我把剃刀遞過去,說:“你喜歡的話,我跟你換。”
常書青認真地想了半天,搖頭說:“算了,我無福消受。九家人都殺儘了,該履行你的承諾了。”
我說:“我隻在桃花村過了六年,不保證你能知道你想知道的。”
常書青說:“我隻想知道一件事,龍王是否死了?”
我皺起眉頭,“誰?”
常書青說:“龍王,薑良工。”
我本能地想到常書青說的應該是我的爺爺或者父親,但是我真不知道他們的名字,甚至不知道他們的姓氏。
所以我表現出來的茫然出自本能,這也讓常書青失去了判斷。
許久之後,他才囁嚅著對我說:“你真不是桃花村的人?”
我當然是,但我從來沒有將那裡當成過家,所以我一直不認為自己是桃花村的人。
我掏出戶口本遞過去,說:“我叫應天,家庭地址是山前村四組,我外婆叫做柳如蘭,我是傳承她的引魂兒。”
常書青失望地把戶口本還給我,沮喪地說:“d,這筆買賣虧大了。”
我說:“不算虧,你至少交了個朋友。”
常書青說:“這才是更虧的地方,真跟你交上朋友,我能被你賣了。”
我想跟他說多慮了,他的神情卻突然大變,然後身形一閃就從原地消失了。
再出現的時候,他已經在幾百米開外。
我正要追過去,一道身影炮彈一般落在他麵前,隻見他滿臉恐懼地指著我說:“虞寡婦,你要找的人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