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味道不錯，拿一包回家給伯母嘗嘗。”
陳誌飛抬手一拋，把另一包栗子拋了出去。
臉上掛著淡淡笑容，對自己人是真的好。
在他的原則中，隻要有一口吃的就絕不會虧了追隨的人。
否則前世也不能白手起家，還年紀輕輕就開上了邁巴赫了。
論起籠絡人心，還是有一套的。
劉猛穩穩接住牛皮紙袋包裹的糖炒栗子，臉上神情很是複雜。
“謝謝飛哥。”
從東北來到上海後，還是第一次有外人關心他。
不管對方出於什麼目的，心裡對這個曾經名聲不好的臭腳巡也大有改觀。
哢嚓~
陳誌飛掰開一顆板栗放進嘴裡，笑道：“趕緊回去吧，板栗要趁熱才好吃，再買點肉回家！就當給自己休息半天，以後跟著哥混不差這點錢！”
今天出手就是六塊銀元，抵得上拉車一個月的收入。
隻要每個月能做兩三單，生活質量確實能大幅提升。
至少不用每月一次節省著買5分錢的碎骨燉湯，可以買1角5分的豬頭肉打牙祭了。
“好嘞，那我就先回去了，您有事兒的話可以到西區的棚戶區找我！”
劉猛滿臉感激，留下了聯係的地址。
“嗯，我記下了。”陳誌飛點了點頭，轉身向著麥蘭捕房大樓走去。
穿過大鐵門，消失在了視線中。
一路上隻留下被啃過的栗子殼。
劉猛目送新跟的財神爺離開，小心翼翼把糖炒栗子放在坐墊底下。
還用毛巾裹起來維持熱度。
這才拉起黃包車，就準備掉頭回家。
忽然
不遠處傳來惱怒的嗬斥聲：“八嘎~！”
一個身高一米六左右，身穿西服提著一個公文包，鼻子下麵留著明顯特征小胡子的日本人怒目圓瞪。
正憤怒的用漢語和日語交雜著破口大罵！
“你這個卑賤的東西，竟然弄臟我的衣服！”
“知道我的衣服有多珍貴嗎？”
“就算殺了你，也不夠賠我的衣服！”
憤怒的嗬斥中，抬腳就對著板栗攤踢了一腳。
嘩啦~
霎時，擺放在攤子上的板栗籃子被撞翻。
剛炒好的板栗滾了一地。
“栗子，我的栗子~！”
“對不起，對不起~！”
李華明臉色慌亂，急忙拖著斷腳一瘸一拐的匆匆跑出去來想要攔住地麵撒了一地栗子。
匆忙之下，一個踉蹌摔在地上。
顧不得疼痛，慌亂的伸出雙手在地上扒拉。
也不管剛出鍋的栗子攤子，就像捧住寶貝一樣小心翼翼裝回竹籃裡。
對於一個左腿殘疾的人來說，這些栗子就是他的命！
也是養家糊口的根本！
嘴裡不斷道歉，希望得到對方的原諒。
哪怕是對方自己撞在攤子邊緣，衣服才染上鍋灰。
此刻也不敢再有一句爭辯，隻希望對方能饒了他。
眼神驚恐，連對視的勇氣都沒有。
隻因為對方是日本人，背後有一個強大的國家作為依靠！
而他隻是一個華人，連腳下的土地都不再屬於他們。
從心底裡，對外國人有著濃濃的敬畏。
這不是李華明一個人，而是租界內廣大普通華人的真實寫照。
尤其是公共租界外灘公園立起那塊‘與狗不得入內’的牌子，更是擊碎了生活在租界華人最後的尊嚴！
連紅頭阿三和越猴子的地位，都要比華人高一等。
也難怪李華明和在場圍觀的人敢怒不敢言了。
哪怕沒有錯，也隻能遭受欺負和淩辱。
穿西服的日本人一腳一顆，不斷踩著散落在地上的板栗。
一個開心的踩，一個像保護性命一樣拚命的撿。
每踩碎一顆，就會發出亢奮的大笑。
仿佛成了一種遊戲。
忽然，李華明剛撿起一顆板栗的時候，一隻皮鞋就踩了下來。
“啊~！”
皮鞋重重落地，直接踩在了兩根手指上。
李華明感到鑽心的疼痛，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
“哈哈哈~！”小胡子仰頭發出嘲諷的大笑聲。
周圍的華人拳頭緊握，臉上滿是怒氣卻沒一個人敢上前阻攔。
嘟嘟~嘟嘟~！
幸好就在這個時候，兩名巡捕吹著警哨跑了過來。
“住手，都乾什麼呢！？”
兩名巡捕舉起警棍，大聲的喝止才讓踩在手指上的皮鞋挪開。
老章跟在兩個巡捕的後麵，上前把李華明扶了起來。
關切的問道：“怎麼樣了？”
顯然巡捕能那麼快趕來，是他去巡捕房叫人了。
李華明緊緊握住鑽心疼痛的手指，咬牙搖了搖頭：“沒事。”
聲音都低，卻充滿了屈辱和無奈！
“￥（￥￥……！”小胡子梗起脖子，叫囂了一句聽不懂的日語。
兩個巡捕沒想到對方竟然是外國人，氣勢立馬弱了下去。
如今日軍在滬的勢力很強，連公董局都給他們麵子。
他們這些底層小巡捕，自然更不敢招惹了。
每個月拿著14元的工資，玩兒什麼命啊！
可是那麼多人看著，也不能丟了麵子。
難得的‘公正’一次，揮動警棍驅：“散了，散了，都散了！”
小胡子似乎也出氣了，又咒罵了幾句鳥語。
然後上了路邊一輛黃包車揚長而去。
臨走的時候，還往地上吐了口水。
充滿嘲諷的大笑聲讓周圍的人都心生憤怒，卻敢怒不敢言！
劉猛站在十米外，全程目睹了事情的經過。
緊握車把的手捏的咯咯直響，太陽穴的青筋凸起。
咬緊牙關，臉上滿是憤怒之色。
“去三角地菜市場。”一個貴婦打扮的女人招呼一聲準備上車。
“不去！”
劉猛冷冷地拒絕，拉著黃包車並沒有回家，而是緊追了上去。
那名貴婦打扮的女人愣了愣，氣得直跺腳！
罵了幾句，隻能又招了另一輛黃包車。
……
與此同時
陳誌飛晃動手裡的警棍，慢悠悠的回辦公室。
對於大街上發生的事情，並不知道。
進了辦公室，就見到其他人都在。
有的在喝茶，有的吹牛聊天，肖全貴居然在做一個孩童木馬在辦公室裡搞起了木匠活！
大家都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混口飯吃罷了。
顧成禮把腳翹在辦公桌上，正悠閒的看報紙。
“巡長，來一根。”
陳誌飛撕開煙盒，遞出一支香煙。
笑道：“法國貨，1元一包，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