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亞洋行到了。”
劉猛在一間西式寫字樓外麵停了下來。
在寫字樓二層的窗戶外麵，掛著一塊‘利亞洋行’的招牌。
陳誌飛下了黃包車，掏出了六塊銀元在掌心掂了掂。
鐺鐺鐺~！
銀元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劉猛看著誘人的銀元，臉上露出迷惑之色。
一時之間不明白突然掏出那麼多銀元是做什麼？
難道是為了顯擺？
反正不可能是車費錢！
法租界消費水平比華界高，黃包車起步價隻要1角，每半英裡加1角。
從愛多利亞路過來，車費隻需要2角。
現在拿出六塊銀元，明顯不是車錢。
陳誌飛兩根手指拈起一塊銀元，輕輕放在了對方的手裡。
笑著說道：“這塊銀元是包車錢，你在這裡等我，待會兒拉我回巡捕房。”
鐺鐺~！
然後又掂了掂掌心的五塊銀元，低聲道：“昨天我答應過你，隻要確認是那個女人，額外還有賞錢！”
“華界的那位大哥給了包打聽的錢，這是你應得的。”
“聽說你娘身體不好，拿去買隻老母雞燉湯給她老人家補補身體！”
聲音誠懇，臉上露出和煦的笑容。
劉猛被突如其來的善意驚得腦子嗡嗡直響，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尤其是對方溫和誠懇的模樣，與曾經那個臭名昭著的混混簡直判若兩人。
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銀元，拿也不是，放棄又舍不得。
五塊銀元，對一個黃包車夫來說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平日裡冒著風吹日曬，辛辛苦苦一個月也才掙30元。
其中的18元作為租金上繳車行，平時還有磨損和修理七七八八的開支。
最後到了手裡也就剩10元。
這還是生意好的情況，才有這個收入。
生意差的話，每個月到手能有8元就不錯了。
五塊銀元算上溢價，能抵得上一個月的收入了！
自然是舍不得。
隻是姓陳的名聲太臭，一時拿不準他的真實目的。
在這個人命如草芥的時代，有些錢拿了可是要命的！
陳誌飛見對方猶豫，拉住他滿是老繭的右手，把五塊銀元放在了大手裡。
隻是在觸碰到拇指和食指的夾縫銜接處時，眉宇間閃過一絲疑惑。
意味深長的說道：“咱們都是街麵上混的，偶爾做一做包打聽賺點外快，其他都不關咱們的事！”
“我們隻管賺錢，其他不管，也不問！”
“想要活得長，嘴巴也要嚴！”
“你明白了嗎？”
陳誌飛從始至終都是以包打聽的身份示人，是絕對不會承認和其他組織有聯係的。
同時也覺得劉猛機靈，可以成為自己的線人。
隻不過嘴巴必須嚴，不要什麼都往外說。
雖然在上海灘的包打聽無處不在，無論是黃包車夫、碼頭的工人，還是他們這些巡捕。
隻要有人給錢，就可以幫忙打探消息。
包括尋找日本女人的消息，在情報科火力全開下，整個法租界三教九流都收到了消息，都在滿法租界打探消息。
所以並不擔心會因此惹麻煩。
不過嘴嚴一點，命肯定要長一些。
“拿著，這隻是開始，以後跟著飛哥還有賺不完的銀元！”
陳誌飛輕輕拍了拍寬厚的肩膀，連稱呼也從‘陳巡捕’改為了更親近的‘飛哥’。
這是把他當自己人了。
劉猛小心翼翼把錢揣進內兜裡，鄭重的點頭：“飛哥放心，我不會告訴第三個人！”
想想，補充道：“我在拉車的時候也會留意有沒有值錢的消息，第一時間告訴您！”
不得不說，這個外表粗獷的青年心思卻很細膩。
立馬進入角色，知道該怎麼做了。
陳誌飛微微頷首，臉上露出了滿意笑容。
“我上去一趟，你在下麵盯著，要是有人上了洋行就記下來。”
“這一趟是個肥活兒，回頭少不了你那份！”
“跟著我好好乾，過年不說買洋房，但是絕對能住進高檔公寓！”
前世不愧是白手起家的老板，畫大餅是一套一套。
劉猛聽到能帶著母親過好日子，眼中流露出向往。
重重點頭，態度越發的堅定。
陳誌飛唇角上揚，這個小弟算是收下了。
至於將來是否成為心腹，還要考驗了人品才能決定。
叮囑了幾句，轉身向著通往洋行的樓梯走去。
警棍背著後麵，肩膀斜垮，一副地痞混混的模樣。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去找麻煩敲詐錢財呢！
陳誌飛走上二樓，目光警惕的四處打量。
把周圍的環境記在了心底。
萬一有什麼突發狀況，至少從哪條路逃跑不是？
上了二樓，就看到一個寬敞的大廳裡擺放著一個個貨架。
各種商品琳琅滿目，上麵還印有不認識的法文。
嗯，應該是法文……吧。
“你好，請問……？”
一個男人的聲音從貨架後麵傳來。
緊接著，一個體型微胖，身穿西服的華人男子走了出來。
隻是在看清來人的打扮時，熱情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隨即臉色冷了下來。
“如果你是來敲詐勒索收保護費的，那就走錯地方了！”
聲音中毫不掩飾厭惡之意。
就差沒直接說臭腳巡滾出去了！
這種洋行的背後，通常都是有洋人撐腰。
無論巡捕房還是幫會，都不會招惹他們。
否則鬨到公董局，恐怕連警務總監都要被訓斥。
況且以胖子的了解，這些臭腳巡也沒錢法國進口的高檔貨！
所以才會下意識露出高高在上的優越感，直接趕人。
陳誌飛眯起眼睛，仔細打量眼前的胖子。
頭發抹了發蠟，在燈光下都在反光。
身上的西服看起來挺高檔，價格至少要十塊銀元！
不過他是黃種人的，顯然不是老板。
淡淡開口道：“你是老板？”
胖子神情一愣，明顯沒想到對方竟然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與之前見過那些臭腳巡明顯不同。
也不能說是不同，之前認識那些巡捕都是主動討好拉關係，大都有所求。
可是眼前這個青年巡捕卻明顯不是拉關係，想和身後的法國人搭上線。
昂起頭高傲的說道：“我是洋行經理，王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