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的時間飛逝,轉眼居然已經不知不覺快到年尾,她的訓練倒是一如既往。
盛葳在某一個平常天的下午,見到了照片上那個張海客的妹妹,張海杏。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已經經過了一段時間的訓練,她發現自己的五感似乎更敏銳了。
這個女人很好看,五官充滿了淩厲美,腳踩戰術靴,瘦而強健,張揚的馬尾乾淨灑脫,眼裡倒是一如既往的淡薄。
盛葳在心裡覺得,至少她現在接觸到的張家人,無論麵容和氣質好像都很獨特。
饒是張海樓那樣性格放蕩不羈的,她其實也能察覺出來,他們實際都是一類人。
“你就是那個從內地新來的?”
女人進門的那一刻,盛葳正好在沙發邊的畫架旁給畫上色,兩人正好視線相撞。
今天是周日,這是跟張海客他們商量好的,給她留一天時間保持繪畫的愛好。
盛葳定定地看她,或許是她的氣場有些強,看起來有點不好惹的感覺,反應過來之後才慢慢點了點頭,衝她問好。
她撓撓頭,她的年紀應該也不止看起來這麼大,所以苦惱想不到該叫她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她能感受到對方注視了她有些久,談不上惡意,隻能說不舒服。
隨即聽見了她不鹹不淡的自我介紹:
“我是張海杏,叫我杏姐就好了。”
或許是有人告訴過她關於盛葳的一些東西,所以她倒表現得沒那麼不近人情。
“你這雙眼睛生得不錯,張家人裡混血倒是十分少見。”這話像是某種提醒。
像是在提醒她與張家人之間的不同。
盛葳已經習慣了所有人在看到她的第一眼都會先注意到眼睛,她心中毫無波瀾。
好像在提醒她,你不是這塊土地上的人,她對此並沒有太多芥蒂,已經免疫。
張海客對於自己妹妹回來的反應沒有太大,他一向是不太管自家妹妹的事的,張海杏也不怎麼讓他管,其他人倒也是如常。
相處久了也還行,但了解之後她發現張海杏似乎性格有點潑辣,還有點任性,被張海樓稱為女悍匪,但對她沒罵過。
張海客今天要帶她去九龍城寨,問了才知道這原來是張家族人的地盤,九龍城寨魚龍混雜,裡麵動亂複雜,適合隱藏身份。
他們此次出行很是低調,不知道張海客哪搞來的摩托,等到地方,已經給她人吹傻了,頭發都被風吹得淩亂,她順了順。
“你的家人住這裡麵嗎?”
“你住的大彆墅,那是張海洋讚助的,他手裡的房產證拿到手軟呢。”張海客摘掉頭上的頭盔。
看不出來,她心想,張海洋原來才是真的深藏不露,是個房地產大亨啊……
“彆緊張,隻是帶你來認認人,他們不會為難你的。”張海客拍拍她手背。
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但海外張家的家業不能擱下,所以很多東西,都是他的長輩叔叔們幫襯著的,這不是快要年尾了嘛。
至於他帶她來的目的……
彎彎繞繞了很久,沒想到這裡麵倒是彆有洞天,裡麵什麼人都有,街頭混混,光著屁股的小孩,發廊小妹,就是人間百態圖。
她對周圍悄悄投來的視線感到不舒服,隻能儘量躲避著低頭不跟人對視,乾脆踩著張海客的影子走,心中還覺得挺好玩。
突然,純白帆布鞋驀地抵住黑皮鞋跟。
她抬首,麵前攤著隻骨節分明的長手。
“走路還需要人牽的大小姐,嗯?”
他淡淡地丟下幾個字,側頭看她。
“不需要你。”
她賭氣似的一巴掌拍開手,加快腳步企圖越過他。
“嗬,還會賭氣呢,小河豚,知道路嗎就在往前走,這裡的流氓可不少呢。”
他薄唇掛著似有若無的笑意,不過兩步就追上,將人胳膊一拽,分開的五指強硬地扣進她手心,不容逃脫。
“我需要,行不行?”他妥協哄道。
也是逐漸熟稔之後,他們才發現她其實也是有小任性和小脾氣的,多了幾分十七八歲的少女該有的嬌俏和乖嗔,看著鮮活。
但她很能忍,不是熟人的情況下,她一般都不會明顯表現自己。
心總是要一瓣一瓣逐層掰開,才能發現她的內裡,大小姐就是需要彆人主動。
“躲什麼?我還能吃了你不成。”他虎口的薄繭碾在她腕骨,帶起微微刺刮感。
“你不是說來找你叔叔嗎?怎麼不叫上杏姐一起來呢?”明明張海杏也有空。
“你很喜歡她?”他不答反問道。
“喜歡?”她疑惑,想了想,搖頭道:
“她讓我想起了我的大學室友,雖然嘴巴有時候很厲害,但是心裡還是好的。”
不過,她並沒有告訴他,她覺得張海杏有些不對勁,這依舊是出於一種直覺。
盛葳很喜歡通過看人的眼睛來猜測那個人心中最深的想法,像是一種遊戲,用一些抽象到隻有她自己能看懂的物體去描繪。
比如,張海客,她刻畫出來的是一個碎掉的鏡子,猜測跟他的整容有關。
而張海杏,她刻畫出來的是一隻斷翅的鳥。
這無疑是一個不好的信號,但她不知道是為什麼,也隻能在心中悄悄埋下種子。
“她有時任性慣了,沒有為難過你吧?你們都是女孩,應該能聊得來。”
張海客帶著她走進某個灰敗的地下室,按下陳舊到脫皮的電梯樓層按鈕。
等看到人的那一刻,她隻覺得呼吸不過來,在場的並不是所有的張家人,前頭的是個看上去四五十歲左右健碩的中年人。
姿態雖然看似放鬆,但他們的腳步卻很輕盈,能很明顯感受到他們的不普通。
來者剩下的人皆是身姿挺拔,不苟言笑,大多數都是看著二十七八的青年。
“二叔。”
張海客上前衝那個中年人致意,也有些人給張海客打招呼,叫著“客哥”。
“我領她來玩玩兒,微微,你叫阿公就好。”張海客若無其事拎過她來介紹。
可是那個中年人看上去實在太凶,她強撐著跟人對上眼,不過一秒就敗下陣來。
心中不禁後悔到破口大罵,為什麼她要跟張海客過來認親戚?!自己簡直是瘋了。
好在對方也是有眼力見的,並不為難,不過在移開眼的刹那,她感受到對方投來的輕飄的一眼,很快,但她心中猛然一涼。
那樣的眼神不會有人比她更熟悉了。
是警惕,是懷疑,是刻意的收斂。
“我已經打過招呼了,他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你先在外麵等我一會,好不好?”
她根本沒聽清他在說什麼,隻心不在焉地點點頭,找了個空的椅子坐著不動。
有人在悄悄打量她,但她沒管,張海客跟她說的是他們做的是國際貿易相關的工作,至於私底下做的什麼不甚清楚。
不懂自己走這一遭乾嘛,還不如在房間裡睡大覺,想著想著,她就開始小雞啄米。
……
“你怎麼會把她給帶過來?”
屋內的兩人用粵語交流著,說話的中年人名叫張隆半,在張家還算有地位了。
“遲早都要認識,過年也會見麵的,還不如先帶她來熟悉,免得到時候拘束。”
也是想著帶她認認家,他卻沒有去想過她有沒有暴露張家的可能,即便背後可能的結果是不可估量的,但他沒有懷疑過。
微妙的是,他沒有帶張海杏過來。
“你倒是上了心了,做這一切的後果你想過沒有?她看上去完全不像個張家人。”
“驚喜往往發生在意料之外,就算失敗了,不是還有那個計劃嗎?”他無所謂道。
但他不知為何,想到了那晚女孩一臉認真地對他說的“她討厭欺騙她的人”。
隻是瞬間,他壓下了心頭的那股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