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新月飯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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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來,總是很快,開春後的陽光帶著暖意,穿透四合院的雕花窗欞。

盛葳站在鏡前係好最後一粒盤扣,又塗了點口紅抿開,鏡中人頓時明豔不可方物。

她一手拎著小包推開門扉,和煦春光霎時潑了滿身,院裡所有聲響戛然而止。

立在廊下的她一身煙青旗袍熨帖裹住身段,肩頭鬆鬆搭著披肩,襯得清貴穠麗。

平日衣物掩藏的玲瓏曲線也驟然驚現。

不盈一握的纖腰,卻在挺翹處勾勒出飽滿豐盈,每一寸起伏都帶著含蓄的性感。

行止間裙擺輕漾,側開衩處若隱若現泄出的一線凝脂般的小腿,像白刃劃破春水。

往日束成馬尾的半長黑發也鬆鬆綰起,用銀蝶步搖簪束著,更添幾分慵懶的風情。

往日素淨的小臉此刻略施粉黛,將清冷暈去幾分,矛盾地糅合成驚心動魄的絕豔。

張啟靈擦刀的手凝在刃上,古井無波的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微瀾,快如飛鳥點水。

他覺得自己似乎見過這樣的她,錯覺?

院中諸人呼吸皆是一窒,這一刻有人後知後覺——她真的長大了,至少是生理上。

那種介乎少女與女人之間的魅力隻有男人才看得出,而他們更是看著她長大的人。

心裡突然就有點五味雜陳,幸好張慕塵已經回了解家,看了怕更是感觸更深。

那晃眼的開衩處藏不住的白,如同無聲的驚雷,在眾人眼底炸開迥異的波瀾。

青澀的,視線甫一觸及那開衩處雪色,便如燙著般猛地移開,白淨的臉漲得通紅。

而張海客這幾個稱得上曆經世事的,麵上不動如山,眼底卻暗湧波濤,深邃難辨。

坐在小池邊的張海洋握著魚食的手一抖,歡騰的魚兒不知攪亂了誰的一池春心。

盛葳渾然未覺這滿院灼熱視線,隻覺還有什麼不妥,她一如既往不想受人過度關注,目光定在廊下斜倚柱子的黑瞎子身上。

“師父,”她伸出手,掌心向上,語氣自然得像討要一顆糖,“借個墨鏡戴戴。”

“唷,”黑瞎子勾起抹玩味痞笑,見她走來,目光在她腰際流連,卻絲毫不顯下流。

“好徒弟,穿成這般惹眼……是要上哪去啊?小心遇著些不長眼的流氓。”

盛葳對他的調侃置若罔聞,直接探進他皮衣內袋裡翻找,黑瞎子鼻腔裡哼出點意味不明的氣音,敞著由她翻找。

“無聊,隨便去逛逛……”

她剛抽手帶出一隻墨鏡鏡架,卻被黑瞎子反手扣住,指腹在脈搏處曖昧地摩挲。

男人傾身,呼吸拂過她耳際,聲音低啞:“你穿成這樣難道還要自己開車?”

他抽出墨鏡熟稔地替她架上鼻梁,遮住那雙眸,隻餘一抹嬌豔朱唇,平添冷豔。

“你倒真提醒我了。”盛葳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向角落那個沉默身影。

靜默的張九思看似紋絲未動,早將她身影寸寸鎖入眼底,接受到目光後沉默頷首。

“乖徒兒~”黑瞎子點著兩張鈔票轉身,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兒,邁腿晃悠走了。

奇怪的是,張海客等人竟少見地沒有追問她的去向,似乎是早有預料。

所以是心照不宣的默許她的行動。

唯獨張小蛇心中有些感慨,還有份不易察覺的失落,怎麼這一幕似曾相識呢……

轎車啟動,盛葳倚窗摘下墨鏡,駕駛位的張九思瞥見後視鏡裡無數道目光織成網。

他麵無表情收回視線,隻有握著方向盤的指節,幾不可察地收緊一下,詢問道:

“小姐,去哪。”

“新月飯店。”

——

車泊在新月飯店門前,門童躬身迎候。

張九思率先下車打開門,黑衣袖口無聲抵住車門上沿,另一隻手已穩穩遞出。

墨鏡邊緣映出她遞卡的剪影,門童恭敬接過,隻飛快地掃了一眼,便立刻請入。

張九思的目光在那卡麵細微的“解”字上停留一瞬,卻隻是默默跟在她身後半步。

飯店內裡是另一種時間沉澱的奢華,頭頂的琉璃燈,雕花梁柱,不愧是百年老店。

身著素色旗袍的侍者引他們登上二樓,個個步履輕盈,落地無聲。

雅間垂著湘妃竹簾,紫檀木的桌上,一隻素雅的汝窯茶盞正氤氳著熱氣。

“我要見你們的大堂經理。”

侍者添茶的動作沒有絲毫遲滯,低眉順眼地應了聲“稍等”,身影悄然退入簾外。

盛葳摘了墨鏡,隨手翻開菜單,掃過價目欄那一連串的幾個零,驚得她眉梢微挑。

解語臣說得還真沒錯,這兒確實不是普通人能消費的……最好味道不要讓她失望。

她抬眼,看向如同青鬆般佇立的張九思:“你站著做什麼?有凳子不坐,笨。”

張九思身形未動,他發現有人在偷窺。

盛葳不再多言,勾選了幾樣菜,剛放回桌麵,竹簾後伸出一隻手無聲地將其收走。

果然有聽奴……盛葳心底了然。

但她更在意的是那大堂經理,此人與九門有關,尤其是與那位已作古的張大佛爺。

就是不知能從他口中探知到多少塵封往事,她討厭跟人交涉,卻又不得不如此。

正思忖間,廊道上傳來極輕的腳步聲。

張九思幾乎是瞬間繃緊,悄然挪動半身,此人腳力不弱,想必也是個練家子。

盛葳也捕捉到空氣裡的異樣,是上等的檀香燃燒的餘韻,還裹挾著一絲皂角清氣。

這人……怕不是剛上完香還洗了個澡才過來的,什麼毛病。

包廂門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無聲推開。

穿筆挺西裝的男人立在門口,身形頎長,麵容年輕,眉眼沉靜,唯有眼尾幾道極淡的細紋,泄露了那遠超樣貌之外的滄桑。

這種沉甸甸、像壓著幾百斤過往的眼神她見過好幾次,所以,他也是個張家人。

他鼻梁上架著副眼鏡,指間盤撚著串老山檀佛珠,張九思鬆懈了一瞬但仍沒動。

盛葳沒有起身,隻是微微側過臉,兩人目光徑直交彙的刹那——

“啪嗒”。

是他手中那串撚得熟溜的佛珠,極其突兀地停滯一瞬,快得如同錯覺。

鏡片後的瞳孔極快地收縮一下,臉上掠過一絲極其古怪的神色,像是大白天突然見了鬼,又像是認錯了人,所以驚疑不定。

那人飛快地調整異樣,手指和表情又恢複流暢,讓盛葳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

她壓下心頭掠過的異樣,不動聲色道:

“先生姓張?”

包廂內落針可聞,那人微微低頭頷首。

“鄙人張日山……姑娘貴姓?”

男人聲音平穩,唯尾音泄露一絲顫意。

“盛葳。”她答得乾脆,伸手拽了拽麵前杵著的張九思。

他這才斂了氣勢,在她身側穩穩落座,目光卻未曾離開張日山分毫。

山字輩,雖然不熟,但他熟悉那些戰火紛飛的混亂年代,也當然清楚一些過往。

張日山也明白了眼前這兩位不速之客的根腳,但他麵上依舊維持著得體的疏離:

“不知盛小姐,找張某,所為何事。”

“那我就直說了。”盛葳身體微微前傾,“我隻為九門而來,聽說張大佛爺曾貴為新月飯店的大姑爺,更聽說這裡留有九門故人,我此番前來,就問一問當年事。”

“佛爺已經故去數年,”張日山似乎絲毫不意外,聲音卻帶著疲憊,“九門也已不是當年的九門,陳年舊事,不提也罷。”

“舊事?”盛葳立刻截斷他的話。

“我倒覺得有些事從未結束,灰燼之下,尚有火星。否則我又何必坐在這裡?”

“而且,我既然能來找你,就必定不能白來一趟。”她話鋒陡然一轉。

“張經理方才……是去上香了吧?是敬佛爺嗎?不知您與佛爺,是何淵源?”

他目光落在對麵人倔強的輪廓,煙青色的旗袍襯得她如遠山芙蓉,尤其那雙眼……

恍惚間與記憶裡某個湮滅的身影重疊。

不過可惜……

“我是佛爺的副官。”他坦然承認。

她麵上不動聲色:“原來是張副官。”

“既是佛爺身邊最親近的人,想必對九門過往知之甚深。”盛葳從容呷下一口茶。

“盛小姐是有備而來。隻是不知你追尋這些,所求為何?”張日山緩緩靠向椅背。

“求一個真相,尋一個了斷。”

“張副官不也是這樣想的嗎?否則為何獨守這新月飯店?”

“從何說起。”張日山反問。

“九門風雲在道上流傳已久,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你又怎知我要問哪一樁?”

盛葳忽然輕笑,眼裡閃著狡黠。

“沒準兒我隻是好奇,傳聞中齊八爺神鬼莫測的奇門八算呢?”他還算她師祖呢。

畢竟,齊八爺能算是黑瞎子的師父了。

“哐當。”張日山手邊茶盞驟然傾翻。

盛葳凝視著他的失態:“所以,敢問張副官……那些事在你心裡當真過去了嗎?”

張日山盯著那張驚絕塵寰的臉看了許久,忽而釋然般地發出聲意味不明的輕笑。

盛葳一頭霧水,不知他此刻心中所想

——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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