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陰魂不散!”胖子啐了一口,臉色煞白,那些人麵鳥似乎又回來了。
“快走!”盛葳冷靜道,一把抓起金珠,率先衝向裂穀邊緣一道不起眼的岩縫。
無邪和胖子哪敢遲疑,連滾帶爬地跟上,三人一鳥跌撞著擠進狹窄的縫隙。
在曲折縫隙中不知穿行了多久,無邪眼尖地發現岩壁上有一道極其簡陋的箭頭。
“是潘子!潘子留下的記號!”
他們循著潘子刻在岩壁上的刀痕,終於在精疲力竭時看到了微弱的火光。
“小三爺!胖子!妹子!你們可算出來了!”潘子看到他們,激動得差點跳起來。
緊繃的神經驟然鬆弛,加上體力透支,無邪和胖子幾乎是剛到,身體就徹底罷工。
兩人連句話都來不及多說,腿一軟,直接癱倒在地,瞬間陷入了深沉的昏睡。
不知睡了多久,無邪被一陣嘈雜的說話聲和收拾裝備的聲音吵醒,還覺得餓得慌。
他猛地坐起,意識還有些不清醒,腦袋轉著下意識就去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卻沒有看到她人,一股熟悉的、夾雜著擔憂和惱怒的焦急再次衝上無邪心頭。
怎麼又不見了?鑽空子也要有個限度!
“潘子!”無邪的聲音沙啞得嚇人,“微微去哪了?”
潘子撓撓頭:“妹子在你們睡著之後不久就走了,說是有要緊事要去……”
他看了眼無邪瞬間陰沉的臉,趕緊補充,“她特地讓我告訴小三爺的!”
“要緊的事?”無邪眉頭緊鎖,攥緊手中的睡袋,“什麼要緊的事?她說了嗎?”
“這……”潘子為難地搓著手,“我哪敢多問啊,不過小三爺,咱們也得趕緊下山了,三爺的情況……”他眉間皺意加深。
無邪機械地點頭,思緒卻飄回青銅門前,微微的狀態自小哥進門之後就有些不對勁,但當時忙著逃命,哪裡顧得上細究。
大概是因為小哥吧?自己不也滿腦子都是小哥進門的事,他心裡尤其納悶得很。
但現在人都走了,想這些也沒什麼用。
一行人收拾好行囊沿著裂穀深處繼續前行,走著走著,忽然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胖子突然指著那剝落的雙層岩壁怪叫:“臥槽!這不是咱們躲風雪的地兒嗎?”
無邪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心臟猛地一跳,這條裂隙的出口,竟是他們上山時最初躲避風雪的那條被封石封死的岩石縫隙。
一股難以言喻的荒謬感和苦澀瞬間淹沒了他,潘子和胖子見此不禁也都苦笑起來。
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隻要再往這條縫隙中走上幾公裡,就是九龍抬屍棺的所在,結果兜兜轉轉繞了如此巨大的一個圈子。
盛葳走到這裡時也是忽然才反應過來,當時張啟靈應該早就知道這裡是通道……
此時的她獨自一人站在長白山山腳,再次回望那座矗立在天地之間的聖潔山脈。
潔白的雪峰像座靜默的神祇,足以滌蕩凡塵俗念,然而她的心中卻是冰封一片。
張啟靈告彆的背影像是一把刀,似乎把她的某種懵懂徹底剜去了。
這壯麗的聖山,如今在她眼中,不過隻是一個巨大而冰冷的囚籠入口。
此刻她決定去尋找,自己存在的意義。
肩上金珠的羽毛蹭著她的臉頰,她微微側頭,看向這隻神俊非凡且大隻的海東青。
它的羽翼依舊光潔如初,姿態優雅沉靜,立於肩頭似乎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金珠,”她開口,聲音有點乾澀,
“……帶我去找張家。”
她知金珠通人性懂人言,但其實沒什麼把握,所以更像是試探,一次對金珠真正歸屬的試探,它與張家必然有著獨特的聯係。
她想起張海客幾人曾經對她零碎提及的,關於東北張家那龐大而神秘的過往。
即便可能早已破敗凋零,甚至分崩離析,但那樣一個延續千年的龐然大物,它的根基之地,它的故土舊宅,總該有些痕跡。
來都來了吉林,她便決定親眼去看看。
說不定,她可以因此“夢”到點什麼。
她又想起曾經看麒麟紋身時對張啟靈說的一句話:“所以我們……算是同類嗎?”
如今看來應該不算吧,盛葳心中自嘲。
因為她才不會像他一樣,去接受命運。
就在她以為不會有回應時,金珠猛地振翅,發出一聲清越的唳鳴,衝天而起。
盛葳心口一跳,幾乎沒做任何停頓,朝著與長白山主峰完全相反的方向疾行追去。
金珠的飛行軌跡並非直線,盛葳幾乎是不敢停歇地一直緊隨其後。
周圍植被也從苔原過渡到針葉林,最終深入一片人跡罕至、幽深蒼翠的密林深處。
隨著深入,一種似曾相識的、奇異的感覺再次爬上心頭,比在長白山那時更清晰。
像是一種無聲的呼喚,又像是一種來自血脈深處的共鳴,牽引著她,也審視著她。
走到日頭偏西,林間光線愈發昏暗,盛葳體力消耗巨大,就在她幾乎懷疑金珠是否真的在帶路時,前方的景象讓她腳步一頓。
樹根下有數塊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灰白色石頭,看似雜亂無章地堆疊著,卻又隱隱形成某種環狀,將一片區域與外界隔開。
盛葳對這石陣一無所知,不知道這看似不起眼的石堆,對於張家而言,便是那代表著外人禁入、擅闖者死的——“生死線”。
她一股腦地急著趕路,也就沒有留意到,附近被青苔和樹葉掩埋住的森森白骨。
膽大如她,直接莽撞地穿過這堆象征著界限的石塊,踏入了石陣之後的地界。
腳下更加難行,古木盤根錯節,藤蔓纏繞,仿佛進入了一個被時間遺忘的空間。
又跋涉了約莫半個多小時,盛葳喘著粗氣,撥開眼前最後一叢橫生的荊棘——
她的呼吸驟然停滯。
隻見群林環抱之中,一大片氣勢恢宏、莊重肅穆的古老建築群,驀然闖入視野。
那絕不是普通的山村院落,層層疊疊的磅礴樓影,綿延開去,覆蓋了小半個山穀。
清一色的硬山頂建築,飛簷鬥拱的輪廓在遠景中依稀可辨,雖然飽經風霜,但骨架依然挺立,透著一股子昔日的森嚴氣象。
青灰色的磚牆,厚重的黑瓦頂,高聳的馬頭牆……即使曆經歲月也絲毫不減威嚴。
與其說是一個家族聚居地,不如說是一座被遺忘的、微縮的城池,讓人難以想象。
這就是東北張家。
這就是蟄伏於曆史長河中的東北張家。
盛葳壓下心頭的震撼,一步步靠近著。
腳下的荒草幾乎沒過膝蓋,磚縫裡的雜草甚至有半人高,宣告著此地人跡的稀少。
終於,她停在一扇像是側門的大門前。
門上的黑漆幾乎剝落,獸頭的銅門環也已經鏽蝕,但她依稀能辨認出是麒麟紋樣。
金珠安靜地落在門前的簷頂尖上,正歪著頭看她,盛葳幾乎懷疑,它已經成精了。
她深吸一口氣,觸手所及,是冰冷粗糙的木質感,但並未急著做下一步動作。
推開這道“時光”之門,她或許再也做不回曾經的盛葳,但未來會怎樣她不知道。
此刻她以一個張家人的身份站在這裡。
那些被時光掩埋的秘密,那束縛著張啟靈、同時也隱隱纏繞上她的所謂“宿命”,就在這扇門後,就在這片死寂的建築深處。
“吱呀——”
她最終還是打破了這裡百年的沉寂。
出乎意料,門內並非想象中的破敗傾頹,高大的門樓,乾淨平整的地麵,雖然蒙著層厚灰,卻無保持著一種詭異的“整潔。
盛葳定了定神,踏了進去。
內部結構精妙而複雜,回廊曲折相連,大小院落層層嵌套,仿佛一個巨大的迷宮。
她一路穿過月洞門,繞過假山石,目光所及之處,無論是房屋的用料、雕工的精細,還是整體布局的宏大講究,都無聲地訴說著這個家族曾經難以想象的權勢與財富。
這就是一個千年大家族的真正根基,其家底內蘊之深厚,遠超她此前所有的想象。
不過其冰山一角,都足以令人屏息。
一時間,心頭竟被純粹的驚歎所占據。
不料此時,變故陡生!
“嗖!”
一道細微的破空聲撕裂庭院的死寂!
盛葳身體的本能快過思維,擰身側閃。
“篤!”一枚烏沉沉的柳葉薄刃,深深釘入她身後雕窗,尾羽微顫。
盛葳尚未站穩,數道寒芒從刁鑽角度激射而來,她右手迅速探向背後,抽刀格擋。
幾聲脆響,刀與暗器磕碰起火星四濺,她矮身背靠一根粗大的朱漆廊柱呼吸微喘。
奔波的疲憊感此刻清晰地湧上來,但她已經察覺對方的殺意,這波是不得不硬上。
“是誰?”她厲喝的聲音回蕩,帶著被偷襲的怒意與驚悸,“藏頭露尾!出來!”
話音剛落,一陣霸道的掌風直襲腦門。